第47节(1/2)

他似乎有许多话要同她说,但是此刻,却又只能化为浅薄的叹息。但便是这叹息,也只是缓缓地消散在他心中。

他定眸望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前。

他看见他走一步,她退一步,他再走一步,她撞到后面的门板上,眸中满是惶恐地望向他,就好似,真的不认识他一般。

可是小婳呀,这一世的姜婳,如何会用这般惶恐的眼前,望向这一世的谢欲晚?

他在心中轻叹一声,眸中一如既然的平静,也染上了些许沉默。他再进一步,她却已退无可退,眸颤抖地已经闭上。

地上那株花,彻底被压成如叶一般单薄的躯体,惶然却又无可奈何地,化作明日的尘埃。姜婳看着他雪白衣角下,那一株只余下些许叹息的花,一瞬间哭了出来。

他眸一怔,止住了脚步。

手指抬上去,想为她擦拭掉留下的泪,但她直接下意识躲开,眸中的害怕几乎要溢出来。

他的手,悬在半空。

他心中泛起一丝涩,不由怔了一瞬。就像那杯本属于他的酒,被她浅笑着,端给别人一样的涩。

他不知,同他朝夕相处数十年的妻子,为何会怕他。

他放下了手,没有再前进,也没有再后退,他知她重生了,她亦知晓他知晓她重生了,但她惶然着眼,含着泪,在这昏暗的房间中,一遍遍告诉他,她没有。

她想做什么?他明明已经默许了她所有的计划,他甚至容许了她以伤害自己为代价的一切,但是,现在,她是想做什么。

沉默不语间,她眸中的泪,一点一点落下,她无声地哭着,他只能借着月色,隐藏自己罕有的茫然无措。

上一世,她有如此哭过吗?

谢欲晚遍寻回忆,竟找不到一次。她没有再看他,缓慢地蹲了下来,不想再看他一眼。他一怔,不懂,为何会这般。

他想开口,却像是哑了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

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破土而出。他一生跌宕起伏,从书院一路爬到丞相之位,他追随被皇帝打压迫害的太子,同他一起逼宫覆了腐朽的天下。太子登基之后,顶着满朝臣子的压力,为他赐予丞相之位。

他为父亲清了污蔑之名,也在挚友太子死后,按照他之心愿,扶持软弱却正统的皇子上位,为其稳固天下,开荒扩土。可那茫茫一生,他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般茫然。

他的妻,在他面前,哭泣。

她哭得,恍若那年飘下的雪。

便是在他记忆中,她离开的那一年的雪,也太冷了。

他手指尖颤着,想上前,做些什么,却止在她满身流露的抗拒前。

“姜,婳”他迟疑开口,可姜婳埋着头,颤着身,许久都不曾看他一眼。他眸中的情绪晦暗不明,突如其来的乱轨让他有些迟疑,他不知心中不断泛着涩的情绪是什么,在她的哭声中,浓厚的,恍似要将他吞没。

可在缓长的沉默之中,他还是俯下了身,手掐住她的脸。

冰凉的触感让姜婳颤抖的身子一顿,然后,他被她挟持着,缓缓看向他。同他眸对上的那一刻,她仿佛那一年飘雪的湖底,漫天的湖水不断侵入她的身体,她其实已经不知道她当时有没有挣扎。

但是最后,她死在了那片冰冷的湖中。

但这一世,姨娘尚在,她不能死。

她忙乱地别过脸,挣脱开他冰凉的手,带着些惶然地望向他。几乎就要把‘你要做什么’写在脸上。

谢欲晚怕伤到人,本就没太用力,此时被挣脱,见她终于望向他,也没再动作,只是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被气笑。

一种泛着酸又生气的情绪,袭着他。

他望向惶然面露防备的少女,抬手上去,她挣扎之间,还是被他控住了肩膀。他固住她的肩膀,逼迫她望向他。

姜婳其实很少见到他如此刻薄的模样。

明知她恐惧,明知她害怕,依旧掐住她的脸,固住她的肩膀,就是为了让她看向他。她眸颤着,望向前方的这人。

他雪白的衣袍已经一半在她身上,她们此时,相距得如此之近。

甚至比前世,大多数时候,都要近不少。

可即便她害怕之际,此时,依旧生不出怨恨和厌恶。她知晓谢欲晚的性格,当年既然是她先主动爬上他的床,他应允了,在他心中,她便一生都是他的所有物。

她从前不曾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甚至现在,她其实也没觉得有太大的问题。

只是这已经不是上一世了。

没有那杯酒,也没有满城的风言风语,她甚至不曾向他多看一眼,为何,她还要,心甘情愿地奉上自己注定没有爱的一生。

她颤声开口:“夫子,那些诗书规矩礼仪,便是教导夫子您,在深夜在一女子闺房如此强迫她的吗?”

谢欲晚轻声一笑,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身上移开,缓缓站直,一只手缓缓背到身后。

这一瞬,那些曾在他眸中流转的情绪,都化作了淡然。

只剩下眸,还泛着些莫名晦暗,可在片刻之后,也归于平静。

一切都归于寂静之后,他俯视着她,轻声道:“那,姜婳,我从前教导你那些诗书、规矩、礼仪,就是让你在此时巧舌如簧的吗?”

他眉宇之间,因为淡淡的怒火,甚至多了一份刻薄。

姜婳掐着自己手,望向他,同之前一般说道:“学生,并不知道夫子您在说什么,我要休息了,请夫子离开我的房间。”

谢欲晚平静地望着她,姜婳也回望过去,缓慢,一字一句地,补了一句:“以后,也请夫子,不要再来。”

她望着他,许久,都未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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