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小丫鬟转了转眼珠:“嘿嘿,小姐知晓这叫什么糖吗?”
姜婳眸一瞬间红了,轻声道:“知道呀,叫橘糖”
橘糖讶异地捂住嘴,小声道:“这可是我家乡那边的特产,小姐居然知道,嘿嘿小姐,我也叫橘糖,小姐用膳了嘛,橘糖去为小姐做晚膳。”
说着,她轻声一顿:“小姐有什么想吃的吗,也不知我做的菜符不符合小姐口味,船舱上面的东西不太多,可能做不了太复杂的东西,但是小姐先点点菜,我去看看什么可以做?”
远处,寒蝉一张死人脸,变了又变。
姜婳停顿了许久,轻声说道:“饺子可以吗?”
橘糖一拍脑袋,笑道:“对哦,有面粉有肉,可以做饺子来着。那小姐等橘糖一一个半时辰,橘糖去给小姐做饺子。”
说完,橘糖又从怀里面拿了一把糖,塞给了姜婳。然后,笑着道:“那我先去厨房啦。”
姜婳垂着头,轻声应:“好。”
她许久没有抬头,很久之后,待到泪一滴一滴从指尖滑落,姜婳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已经许久,未如此哭过,惶然觉得这般哭,似乎还是上一世。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姨娘还活着,她同姨娘都离开了姜府那个泥潭,她也并没有做下此生都要愧疚之事。
她身旁也有了一个,温柔热烈的郎君。
她其实很满意现在的一切,现在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去同那个前世的夫君,将一切都说清楚。
他只是浅薄的占有欲,只要她同他将一切都说清楚了,他应该也会同她彻底两别。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她想,待到了江南,过上几月待到风声过去,她能将姨娘接过来。此后,她会喜欢同于陈一同看江南春日的花,看江南冬日的雪。
她也想知道,江南的雪,是否同长安真的不同。
天气陡然阴了, 雨下的陡又急。
姜婳怔了一瞬,然后一把骨伞就从身后探了过来,牢牢地遮住了这世间的风雨。她转身, 对上于陈那张害羞的脸。
于陈修长的手握着伞柄, 在姜婳转身望过来的那一瞬, 手腕间浮现淡淡的青筋。因为他为她撑着伞,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几步,这骤然缩短的距离让少年的脸有些红。
见到是他,姜婳倒也不惊讶, 轻笑了一声:“多谢。”
于陈握着伞柄的手又紧了紧,但面上的害羞局促遮掩住了不少, 小声道:“雨等会怕是会下大, 姜三,阿, 阿婳要不先回船舱。路上在下遇见了橘糖姑娘, 她说待到饺子做好后,会给阿, 阿婳送到房间去。”
一连唤了两声‘阿婳’, 于陈已经不敢直视旁边的人。
姜婳心中知晓,也只是唇上轻笑,其他的并未再说什么。两个人,在并不算安静的雨中, 走出了一段安静的距离。
将她送回房间之后,于陈就走了, 临走之前还将伞撑好了放在房门外。雨水顺着撑开的伞面, 缓缓的滑落至地板。
房间内,姜婳推开了窗, 雨水拍打着海浪,看着来势汹汹,但其实最后也只是猛烈一点融入海水之中。
她撑着头,并不知未来她将面对什么。
只是在这一刻,在那把伞撑过她头顶,她转身看见于陈羞赧的脸时,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船舱外,于陈一路寻到了谢欲晚,少年轻声道谢。
“适才多谢公子的伞,这海上的雨来的实在有些急了。当初在下同未婚妻离开长安离开得急,在江南伞这般必要的物件,在下倒是忘记准备了。”
谢欲晚淡淡应了一声,并不是很想理会这个他因为姜婳顺带捎上的人。
于陈却似乎察觉不出他的冷漠,温声道:“公子此次去江南去为何事,若是有在下可以帮得上忙的事情,公子一定要告诉在下。”
谢欲晚长眸半抬,在漫天的风雨中,平静道:“寻人。”
见谢公子并不是很想说,于陈应了一声,没有再多问,只是退下去时温声道了一声:“待到去了江南,公子定会寻到期盼的人的。”
橘糖一直在身后看着,此时手上正端着一碗饺子。
见到于陈下去了,笑着将饺子端了上来,眨了眨眼:“公子,吃饺子了。奴今日看了看厨房,有肉有面,一想哎呀这不做饺子都可惜了”
谢欲晚眸色很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从橘糖手中接过筷子,一点一点用了起来。他眸很淡,此时手间还有之前烫伤的痕迹,混着两三道狰狞的伤口,偏整个人又生的公子如玉,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幅混着碎痕的画。
橘糖沉默了一瞬,却又说不出什么。
她未见过公子如此模样,她知晓因为谁,却因为不知晓其中纠葛,实在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只觉得她的公子,似乎一脚已经踏进了悬崖。
可此时公子年方二十,官拜丞相,橘糖不知晓,何事能让公子眸中悲伤如此深沉。
漫天的风雨,若是有遮风挡雨之处,便是个安眠的好日子。
姜婳一觉睡到了晚上,终于撵走了心中无由来的困倦。她记得恍惚间似乎有谁敲了门,但她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走了。
她也没多想,觉得应该是于陈,看看夜色她倒是也不打算出门了。
左右还有一日,等到明日用了早膳,她再去同谢欲晚说清楚罢了。即便她想的很清楚,但其实想到谢欲晚,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比起前一世那些复杂的情愫,此时她更多的是害怕。
是她生如蜉蝣,却明白她前世之夫君手握通天权势,只要他不愿,她此前所有的规划都会化作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