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她提笔又开始写账本,那张请柬就淡淡摆在一旁。
可不过写了两笔,她就又想起了那片海棠。自小府中人都说,海棠是柳伯娘最喜欢的花,所以每年到了季节,府中就会有纷扬的海棠。
可她其实从未在柳伯娘的房中,看见过同海棠有关的一切。
反而是姨娘有一次无意间同她提起,想为祖母绣一身淡白海棠的衣裳。她那时还小,只是笑着问姨娘:“什么是海棠?”
姨娘用针线为她勾勒出来一个轮廓。
素白的帕子上有一朵浅白的花,姨娘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这便是。”
姜婳认真地回忆着从前的一切,想起姨娘时,眸中不由得浮现了一抹笑意。再看向回忆中姨娘绣的那朵海棠时,眉心微蹙。
府中中馈由柳伯娘掌管,但其实她从前世便觉得,柳伯娘有些奇怪。平日便是姜玉莹一声小小的吩咐,柳伯娘都要尽心尽力地做好。
她曾以为这是一种讨好。连带着自姨娘生病后,府中开始克扣她和姨娘的月例,也是柳伯娘对姜玉莹的一种讨好。
但如果那片海棠是柳伯娘为祖母而种。
那这府中究竟是谁在克扣她和姨娘。
是祖母吗?
姜婳无法定论, 只是觉得一切都过于巧合了些。
她没放任自己想太多,只是平常着步子回到了院子。等到她推开门时,一个一身鹅黄衣裳的少女正抱着一小个包裹, 等候在她门前。
鹅黄衣裳的少女低垂着头, 姜婳望过去, 只能看见少女的半张脸。少女没有头发遮挡的额头上,有一块小小的疤。
脚步声引起了少女的注意,少女抬头,见到她, 少女眸一下子亮了,娇声说道:“小姐好, 初次相见, 我是晨莲。”
姜婳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明白这就是丞相府那边送来的丫鬟了。
她从前在丞相府十年, 倒是未见过晨莲。
她轻点头唤少女的名字:“晨莲。”
晨莲一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 说出了除了打招呼以外的第一句话:“小姐晕血吗?”
姜婳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打开门:“不晕血, 先进来吧。院子里面只有一间房间是干净的, 我们先去替你收个房间出来。”
听见那声‘不晕血’,晨莲鼓起了脸,笑意盈盈:“没关系的小姐,奴婢等会自己收拾就好, □□帮奴婢收拾的道理。”
姜婳没有多言,只是轻声道:“好。”
晨莲将手中的包裹打开, 再将里面的木盒递给对面的小姐。
她笑意盈盈的, 像是这世间从未有过苦忧。晨莲有一双杏眸,鼓起脸时格外地娇气可爱, 她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小姐。
初次见面,这便是公子喜欢的人吗?
她也喜欢!
姜婳接过晨莲手中的木盒,眼眸怔了一瞬。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个木盒同前世橘糖交给她的木盒很像,只是这个木盒的背面,刻了一个淡淡的‘丁’。
她将木盒打开,里面果然躺着一方‘卖身契’,写的是晨莲的名字。
晨莲声音很娇柔,身形也很娇小。身上的衣裳同橘糖在府中穿的很相似,只是一些小的地方款式不太同。
不知为何,姜婳看着晨莲就会想起橘糖。
“对了。”像是想起了什么,晨莲从怀中拿出一包糖,递给姜婳:“小姐,橘糖姐姐让我给你的。嗯,橘糖姐姐说里面有二十颗糖,小姐一日吃一颗,等到小姐吃完的那一刻,她应该就能抄写完公子罚的佛经了。”
说着,晨莲不由得低声偷笑了起来。
听她说起橘糖,姜婳也不由好奇:“什么佛经?”
晨莲夸张地用手比喻了一下厚度,嘀咕:“大概,大概,嗯,大概这么厚!公子罚橘糖姐姐抄写完,每日抄写的佛经,橘糖姐姐都要送到公子那去。我从商阳那边回来之后,去看了橘糖姐姐一次,那从前摆满食谱的书桌上如今都是佛经。”
姜婳认真地听着,也不由得被逗笑。
远处的寒蝉冷了脸,一张死人脸变了又变,成了另一张死人脸。
晨莲唤橘糖姐姐。
他抬眸向院子里望去。
姜婳正坐在石凳上,看晨莲手舞足蹈说着橘糖的囧事,向来不怎么表露情绪的人,被逗得笑了出来。
从始至终,晨莲一直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突然,晨莲跳起来,指着天空一处:“小姐,那颗星星好大。”
姜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夜色之下,月色都很淡,但那颗星星很亮。晨莲双手合十,轻声道:“小姐,小时候我娘亲告诉我,遇见这么大的星星,就要许愿。天上的人听见了,就会实现我们的愿望。”
姜婳望着晨莲,也学着她,双手合十闭上眼,轻轻笑了出来。
夜幕之中,晨莲偷偷睁开了眼,望向了正在许愿的小姐。
淡淡的月色之下,少女脸格外地柔美,像是春日的花沾了一层淡淡的雪。
晨莲又装模作样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