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手指停在一支雕刻细致的金簪身上,前一世,对她和姨娘而言,药钱是很大一笔钱。但是对祖母而言,那时姨娘半年的药钱,甚至不及她如今送给她的一件首饰。
是因为姜玉莹吗?怕如若给了她这些贵重些的赏赐,姜玉莹会闹脾气。
但姜婳觉得不是。
府中事务的确是柳伯娘在管,但是祖母不可能一无所知。姨娘算是祖母闺中好友之女,祖母何故对姨娘如此忽视。
姜婳垂着眸,她想查清楚当年的事情。
如今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祖母,但她没有寻到证据。江南那老妇人口中的姨娘几十万两白银的嫁妆,姨娘知道吗?
即便能去询问姨娘,但姜婳也不太想。
自她出生之后,那笔嫁妆就没了。不管姨娘知不知道,这都是一桩伤心事。她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去让姨娘再次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姜婳撑着头,思绪有些乱,有些不知道要继续从哪里下手。
上一世她不知晓这么多,固于姨娘的死,沉浸在伤悲和愧疚之中,也没有发现端倪,并没有细致地让人去查当年姨娘投奔姜府的事情。
她有派人去寻儿时那个被姜玉莹赶出府的嬷嬷,可下面的人只同她说,寻了许久也未寻到一丝踪迹,线索断在姜府。当年嬷嬷被姜府出来之后,就没有人知道嬷嬷去哪了。
姜婳一怔,思绪突然有些断开。
晨莲恰好端上一壶茶,倒了一杯,向姜婳递过去。
温热的茶水散发出淡淡的茶香,姜婳下意识饮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她一怔,是她从前在丞相府用习惯的茶,名为雪尖。
她抬头望向晨莲,轻声问道:“晨莲,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杳无音信?”
晨莲笑意盈盈,声音很甜:“死人。”
姜婳手一顿,眸垂下,彷徨着到了隔日。
丞相府。
橘糖又是拿了一沓佛经,踌躇间来了书房。
她昨日又梦见那些东西了。因为实在担忧公子,被梦惊醒后她担忧得半夜睡不着,默默爬起来又抄写了一宿的佛经。
那些生涩枯燥的佛文,昨夜却见证了她的虔诚。
如若有神佛,请护佑她的公子和小姐。
惶恐之中,她抄写得格外认真,以至于佛经上面的字格外地端正。橘糖甚至觉得她此后都再难有如此端正的字了。这么端正的字,不让公子看见,便可惜了。
这般想,橘糖这才来了书房。
才到了门前,门突然从里面开了。橘糖怔着眸,望向被月色衬出身姿的公子。公子本就生的极好,如今一身雪袍,披散着长发,褪去了那层温润如玉的面具,清冷至极,恍若谪仙,一丝烟火气都没有了。
如今,那一双凤眸淡淡地望着她。
不似雪,而似冰。
橘糖一怔,眸突然红了个透彻,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何哭泣,但泪就这般直直涌下。慌乱之间,手中的佛经掉落在地上。
春日的风吹起薄薄的纸,一时间,厚厚的一沓佛经吹得到处都是。
像是漫天的雪。
在雪的尽头,青年形容隽美,长身玉立,一双眸淡漠地如寒冰。
雪白衣袍下,指尖干涸的血迹已经变得乌黑,但他眼眸清淡地毫不在意。立于月光之下,他眼神在佛经上停了一瞬,随后毫不在意地移开。
他的身后,那间书房内,是满室的佛经。同他的衣袍一般雪白的宣纸,在淡淡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苍白。
他没有回头,眼眸淡淡垂下,像是褪去了一层坏掉的皮肉,修剪掉了原本不该属于自己这颗高树的枝叶。
他的身后是满室的佛经。
那里曾经藏着他对一个少女的虔诚。
一场大雨下的异常。
半夜陡然被雨惊醒,姜婳望向了窗外。
快到夏日,天气已经有些闷热,即便在夜间,晨莲也会给她房间的窗户留一个小小的缝。今日这雨来的急,又是深夜,陡然的雨声从窗外传来,姜婳不由抬起了眸。
她并不是一个睡得很熟的人,被吵醒了也说不着了。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下着,她想起今日晨莲笑盈盈说出的答案。
八岁的姜玉莹是不会杀人的。
比起相信嬷嬷死了,姜婳宁愿相信是因为时间久远,嬷嬷改换了姓名或者去了距离长安很远的地方。
后来,姜婳还是睡着了。
晨莲似乎为她关好了窗,还在房间内燃上了安神香。
很熟悉的味道。
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