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拿了一颗,所以她只‘允许’小姐再伤心一些。
姜婳一口一口咽着口中的面,她按照晨莲所言,挑看起来熟了的吃。偶尔也会吃到一两根不那么熟的面,但是滋味的确比直接吃要好上许多。
待到吃饱后,她望向桌上那颗孤零零的糖。
她伸手拿过,握在掌心中,待到糖都被握得有些化时,她轻轻拨开了糖纸,将白色的月牙糖放入了唇中。
熟悉的甜腻味道在口腔满蔓延开,她撑着手,望向窗外。
这两日她都尽量避免那日的一切,但是在梦中,她还是会想起那双泛红的眼。她惶然却又沉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又是如此地明白,她不愿意再迈入深渊。
无论谢欲晚是因为何,待她如此。
她都不想了。
她已经许久未回想起刚重生时看见他的那种感觉了,像是一湖冰冷的水,将她从头裹到脚,她呼吸不得,动弹不得。
她害怕,于是只想逃。
但昨日,当他说出‘回家’时,她重新体会到了那种感觉。她以为发生了这么多,她应该都放下了,可似乎那一瞬的脆弱告诉她——
她没有。
姜婳怔了一瞬,随后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曾经将那个在榕树下唤她‘回家’的人当做一种救赎,她的情愫青涩又复杂,裹着无数的歉意与脆弱。
她甚至都不知晓,她能否将其称之为——爱。
因为从始至终,她都好不纯粹。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的那一刻,姜婳眸淡淡地望向远方,她在想什么呢?
她在想丞相府未名居前那方冰冷的湖。
雪同她一起坠入湖中,她缓缓地向下坠,她神智有些不清最初失去了意志。但是陡然的冰冷让她整个人都瑟缩起来。
那时的姜婳望着愈来愈远的湖面,这时的她望着从窗外折射到眸中的光。
她挣扎过啊。
在那方湖中,她挣扎过的。
即便身上背负着无与伦比的悲痛,即便那拉着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她听见青年那一句‘自毁清誉,小人所为’时轰然断裂。
即便她茫然无措,在冰冷的水浸入她的鼻腔之时,在她身体被水呛得不能控制之际,她也曾向着生的湖面努力挣扎过的。
只是,只是那水太冷了,进入身体的速度太快了。她只能看见愈来愈远的湖面,和那一片片从天空飘落的雪。
她觉得,她总不该,给他们之间一个这般的结尾。
她还要去看江南的雪,她还没有同姨娘上明天开春的香。
水缓缓呛入她的鼻腔,她的意志逐渐模糊,一声如同走马观灯一般回放在眼前。她最后看见的,不是姨娘为她扎的那只风筝,也不是儿时她短暂拥有的雪白小兔。
是在一颗榕树下,一个青年持着一盏灯,清淡同她言。
“回家了。”
马车行驶在山林中。
姜婳闭着眼, 轻声听着耳边传来的风。夏日的风同春日不太相同,而此时正是正午,风拂面时带了一丝燥热。
她躺在这片夏日的静谧之中, 听着身下马车滚动车轮的声响。
下山似乎比上山要快些, 明明没有许久, 她的脸都还未被夏日的光映红,她们就已经到了闹市。
不同于山林的寂静,闹市到处吵吵闹闹的。姜婳掀开车帘,望着外面来往的人群。她安静地看着在眸中映过的一切, 看着别人同她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的眼神停留在提着篮子卖花的小姑娘身上,此时对面恰好驶来一辆马车, 马夫停了下来, 让那辆马车先过去。
姜婳透过车帘,望着那个正小声叫卖着篮中花的小女孩。
她浑身上下都不算干净, 唯一一双手白白净净的, 篮子中的花应该是城外摘的,只是一株一株地摆放在篮子中, 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
她叫卖的声音太小了, 旁人也无心为野外一株花停留,姜婳眼眸在在小姑娘布衣上的褐色污渍上停了一瞬,轻声道:“晨莲,让车夫先将马车停到酒楼前。”
晨莲掀开车帘, 笑着对车夫道了几句。
姜婳翻出自己的荷包,准备寻晨莲要些散碎的银子, 但是一打开, 荷包里面便放着几块碎银。
她一怔,轻声道:“晨莲, 我荷包中的碎银是你放的吗?”
晨莲惊讶了一声,头探了过来,摇头:“不是奴放的,可能是小姐上次然后忘记了,只是些碎银。”
姜婳眼眸在碎银上停了一瞬,随后下了马车。
路过那个小姑娘时,小姑娘的声音轻如蚊鸣:“小姐,需要花吗?今日刚摘的那种。”
大街吵闹,若不是姜婳一直注意着小姑娘,这般小的声音她定是听不清小姑娘说了什么的。她未同旁人一般走过去,而是温声道:“如何卖?”
小姑娘捏着篮子的手都紧了一瞬,她看着面前小姐华贵的衣裙,小声道:“一个铜钱一株,若是小姐要的多些,可以、可以再便宜些。”
姜婳蹲下身,挑了几朵,随后望向对面忐忑的小姑娘:“家中是有人生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