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像鸿门宴,更像是求和。
王尚书同司御史一般,都是上一任天子所器重的大臣。公子同天子逼宫,当今天子继位,朝堂血流一片。
公子平日待人疏离温和,留下来的老臣见公子如此,对公子明里暗里,日常言诛笔伐。天子器重公子,但是老臣们并不买账。
王尚书和司御史便是其中的佼佼。
如今王尚书亲自邀请公子入府一叙,便是太子借着王尚书在求和。
“公子,宴会在三日后,要去吗?”
谢欲晚持笔的手都未停,淡眸看了一眼请柬:“让那些人将司家长公子是太子幕僚的消息散布出去。此次太子竟然请出了王尚书,便是在同我言,远山寺刺杀之事非他本意。”
莫怀在心中补完了公子没有说的话:“不是太子的本意,那幕后之人便只能是司礼。”
莫怀望着不再发一言的公子,犹豫了一瞬。即便公子从未表明站队,但是朝堂中人人皆知,公子永远站在天子属意的那一边。
如今他们的人将消息散布出去,便是在明晃晃地告诉朝臣,公子不站在废太子这一边。
一旦公子站了队,朝中摇摆的群臣都会纷纷站队。
彼时,朝中局势将会大变。
而公子同天子之间,有些事情,即便有年少那些情谊,也再难说清了。这些年天子看似对几位皇子一视同仁,甚至因为阴家之事废了太子,但是同天子至亲之人知晓,天子属意的继位人选从始至终都只有太子。
天子一边用同太子嫡亲的安王打磨太子的性子,一边暗中帮着太子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
如今公子所为,一定意义上,甚至站在了天子对面。
但公子吩咐了,莫怀不敢置喙,他转身轻关上了书房的门。等到出门时,发现天色已经晚了,他望向书房内烛火映出的那一道清孤的影,沉默地垂下了眸。
橘糖端着一碗饺子过来,轻声道:“听说公子今日还未用膳,我煮了些饺子,是猪肉馅的。”
莫怀望着热腾腾的饺子,再看向橘糖。
“你去敲门吧,公子正在忙公务,不一定会吃。”他说的有些委婉,从远山寺回来之后,公子就日日宿在书房。
若是该用膳的时候正在忙公务,公子便会继续忙公务。忙完一件事情,便过了用膳的点。过了用膳的时间,公子便不怎么用膳了。
这都是从前被长老们硬生生养出的规矩。
橘糖一怔,几乎是下意识道:“可是这是饺子。”
莫怀疑惑:“饺子有什么不同吗?”
有些什么要脱口而出,橘糖望着莫怀,眸中渐渐生了迟疑。她她也不知道。但她只是觉得,如若是饺子,公子便会吃了。
看着橘糖眸中的茫然,莫怀没有再说什么。
“去试一试吧。”
左右不会比公子一日未用膳更差了。橘糖上前轻轻敲响了门:“公子,要用夜宵吗,是饺子,十二个。”
说出这句话时,橘糖心中涌上了一股熟悉感。就好像,她从前这般说了许多次。
她说完之后,屋内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门从里面打开,谢欲晚抬起手:“给我吧。”
橘糖忙将手中热气腾腾的饺子递了过去,青年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接过木盘,眸静静看着还冒着轻烟的饺子。
原本满是烟火气的一碗饺子,到了青年手中,恍若瞬间冷了下来。他垂着眸,月光淡淡映出青年身后的影,整个人像是被雪湮没的竹。
橘糖静了一瞬,门在她身前缓缓关上。
莫怀在一旁,有些讶异。
怎么饺子就吃了?
还不等他想清楚,就看见了橘糖呆呆站立的背影。
背对着莫怀,橘糖望着面前一扇关上的门,一些回忆从脑海中倏忽而过。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端着一碗饺子,在这样一扇门前。
也是公子从里面打开了门,沉默地从她手中端着了饺子。她望向公子的身后,公子的身前是一方灵堂,香火环绕之处有一方灵牌。
上面恍然写着——吾妻姜婳。
橘糖眸中的泪不停地落,恍惚中看见了公子疏离同她道了一声:“多谢。”
一时间,她的心变得刺疼。
茫然之中,她又看见了那一方大雪,不等她看清前面的一切,她就受不住昏了过去。
莫怀忙上前,防止她磕到头。望着怀中的人,再看向紧闭的门,莫怀沉默了许久。何时他好似看不懂公子了,也看不懂橘糖了。
不过两日,司御史家的长公子是废太子幕僚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消息传开的后一日,天子身边的太监敲响了丞相府的门,莫怀前来招待。苏太监笑着望向莫怀:“天子同吾说,许久都未同丞相大人下棋了,让吾上门来问问,丞相大人今日可有时间?”
望着面前的老狐狸,莫怀冷声应下:“我去同公子言。”
苏太监自然含笑应:“自然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