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主子跪着,下人站着就算了,还一脸张狂颐指气使……这主子的日子,过得可真憋屈。
大门打开,一个小丫头进来低着头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很快就溜了。
那婆子看高玲珑直盯着门口,几步过来踹了一脚盆子,满脸不屑:“别看了,把豆子分完,应该能吃上明天的早饭。”
高玲珑垂下眼眸,但凡是需要她来过半辈子的人,那都是受了冤屈的,并且本身不会是坏人。也就是说,捡豆子并不是原身犯了错,只是有人故意折腾她罢了。
捡个屁的豆子!
不干!
原身跪了这么久,又没吃饭,晕过去也正常。
高玲珑本身是大夫,那真的是说晕就晕。倒下后婆子吓了一跳:“你可别装死啊,起来捡豆子。”
不管她怎么喊,高玲珑都不动弹。不知道原身跪了多久,反正这会高玲珑只觉得浑身疲惫,干脆闭眼真的睡了过去。
原身姜月娘,家住流水村,祖辈包括她的双亲都是地里刨食儿的庄户。她上头两个哥哥,最小的哥哥都比她大七岁,而家里的地不算多,她从记事起,就不用和村里的姑娘一样下地干活,只在家里做饭洗衣打扫。
一天没个空闲,但这些活计已经比村里其他姑娘要干的活轻省得多。至少,她洗衣都是挑早晚去河边,白天不用跑出去对着大太阳晒。因此,长到十四五岁,她肌肤白皙,而一白遮百丑,加上五官还算精致,她算是村里有名的一枝花,就算在镇上,也有几分美名。
整个镇上包括好几个村的媒人几乎踏破了姜家的门槛,姜家本想着在这其中挑个家世不错的人家将闺女嫁过去,好歹能拉拔一下两个儿子……这一日,城里的媒人登门了。
姜家知道自家姑娘长得好,家里的活儿又一把抓,做的饭菜味道不错,身形不瘦,一看就好生养。一定能够找个好人家。但却没想过能引来城里的人求亲。
那可是城里啊!
在看见二十两的聘礼后,姜家确定提亲的柳家公子没有暗疾,欢欢喜喜地答应了婚事。
村里的年轻人谈婚论嫁,从提亲到将姑娘娶进门,能花个二两那都是算是看重。这可是二十两,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怎么可能不接着?
姜月娘心里却没底,她不知道柳家看重自己什么,听说住的是三进的宅子,铺子都有十来间。底下还有下人伺候……爹娘包括村里的人都说她有福气,嫁过去就有人端茶倒水。她听着这些,心里越想越慌,自认为没有这么大的福气。
可婚事定下,由不得她反悔。前后有六个月,她才被迎进门。
出嫁那天,她才看到了自己的夫君柳壁。身形修长,五官端正,不胖不瘦,一身大红吉服衬得他肌肤愈发白皙,比镇上的那个秀才还要斯文有礼,一举一动带着富贵公子才有的雅致。只一眼,姜月娘就羞红了脸。
此时的她以为自己就跟村里人口中说的那般是有福气的,未来夫君不光家世好,人也长得好。
直到去城里的一路上,她才隐约发现柳壁似乎不太高兴。拜堂成亲时他一点也不欢喜,面对外人的调侃,还险些发了脾气。
说实话,村里的人成亲那天调侃新郎官比这过分多了,但不会有人生气。姜月娘没见过世面,却也知道这些人应该不会故意在大喜之日开很过分的玩笑……归根结底,还是柳壁不想娶她。
果不其然,送入洞房之后柳壁再也没有了先前的耐心,不等媒人说吉祥话,直接就将盖头挑了。
要知道,哪怕是在乡下,拜堂成亲之后挑盖头前后,都有许多规矩。从拜堂的屋子出来到新房,跨一个门槛就要说吉祥话,挑一个盖头至少要说五六次。在这样的大户人家,媒人的话应该更多才对。结果呢 ,柳壁一路拽着红绸像逃命似的,进门后直接挑了盖头转身就走……从头到尾没有细看她一眼。
她心头顿时咯噔一声。对这门婚是满心的期待被这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果不其然,柳壁是不喜欢她的。姜月娘心里很委屈,不喜欢就不要娶呀。
后来她才知道,柳家之所以会给柳壁定一个乡下姑娘,纯粹因为柳夫人是后娘。后娘对孩子能有多真心?尤其柳夫人自己的儿子只比柳壁小几个月。这样的情形下,柳壁的妻子身份自然是越低越好。
而柳壁被摁着接受了这门婚事,心里能高兴才怪。
那天之后,姜月娘在府里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连下人都可以踩她一脚,她自己也不懂得大户人家少夫人该有的规矩,不晓得等着人伺候自己。她一开始做事,更惹人看不起。
反正,日子艰难得很。
柳壁不愿意回来,新婚前几天都不在家中,后来被柳夫人汤氏说教了一顿,回来与姜月娘圆了房。饶是如此,他也不爱与姜月娘多说,一月能有十天回房就不错了。
这样的情形下,姜月娘还是有了孩子,十月怀胎,在即将临盆时摔了一跤,孩子不算早产,却也着实将她折腾得不轻,九死一生才生下了儿子。她被伤了身子,彻底不能生了。
柳壁对她并未多少怜惜,只是接手了孩子,孩子身边伺候的人全部都是他一人安排。不许姜月娘插手。就每日让她见上一面,想抱孩子也得在奶娘的看护下。
至于汤氏,那是三天两头的欺负她,做错了要受罚,没做错找个理由也要罚她。
姜月娘的日子堪称水深火热,她以为自己比婆婆年轻,早晚都能把她熬死,到时应该能轻松几分,可是,终究是妄想。
“大夫,如何?”
“夫人劳累过度,需要补养,得多吃肉蛋,一日三餐要定时定量,最好是静养一段时间,少思少虑。”大夫一边嘱咐,一边提笔开方。
高玲珑听在耳中,只觉得讽刺。柳府上上下下大概有三十多个人,他们若是诊脉,都不会得这样的医嘱。姜月娘一个主子,却劳累过度营养不良,也是好笑得很。
这些医嘱细论起来好像也没有多大的毛病。因此,大夫一走,婆子关上门后转身就来掐高玲珑的人中。
婆子的手还没碰到高玲珑的脸,她就睁开了眼睛。
眼神清明,里面满满都是冷意,一点儿也不像是大梦初醒。婆子被这样的眼神给镇住,反应过来后,又觉得没什么好怕,甚至是有些恼怒于自己方才那一瞬间的恐惧,声音冷冷道:“夫人,豆子还没捡完。”
高玲珑抬手,捡起床边的花瓶,猛地朝着她的头敲了过去。
婆子额头一痛,整个人都惊呆了。捂着头半晌回不过神,惊怒:“去将大夫请来,夫人疯了,正在发癔症。”
高玲珑这一次直接将摆花瓶的小桌子都捡起砸了过去,砸得婆子吱哇乱叫,她却还嫌不够,斥道:“混账东西,张口污蔑主子。你,给我掌嘴二十!”
她指的是姜月娘身边的另一个婆子,此人姓周,存在感极低,脑子有点不够数,别人让做什么,她只听命行事。
之前都是听刘婆子,也就是挨打之人的吩咐,此时听到高玲珑的吩咐,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动手。
高玲珑见状,冷笑一声:“身为下人,不听话是要被发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