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超无言以对。
“看,100%的真相和正义,恰恰无法带来100%的团结和稳定。”
申玉鹏重新坐了回去,恢复慵懒和邋遢的邻家大叔模样,懒洋洋道,“我加入裁判庭已经很多年了,虽然外面流传着很多关于我的故事,很多人听到‘秘警’、‘裁决者’甚至‘裁判官’之类吓人的名号,往往会把我想象成一个铁面无私,心狠手辣的人。
“但实际上,只要你对龙城的威胁不是太明显,我并不太愿意痛下杀手。
“我可以对怒涛山脉地底发生的冲突睁一眼闭一眼,你们说我的堂弟申玉龙和那么多探矿队员都是灵磁暴潮杀死的,那就算是意外吧!
“我也可以无视你的来历,你爱编‘传火老人’的故事,那就编呗,反正每个超凡者都有自己的秘密,也都喜欢编造自己的故事。
“基于同样的理由,就算‘世嘉天城宠兽杀人事件’的谜底,还缺失最后一块拼图,把它找出来的代价也实在太高了,所以,本案到此结束,可以吗?”
裱糊匠
孟超琢磨了半天。
“可以。”
他顿了一顿,又道,“如果我新发现了什么线索,真的找到了杀死金永强的人,能请求你们的支援吗?”
“这是当然。”
申玉鹏笑起来,“无论你发现了什么线索或者可疑的人,随时和我联络,只要我手头没案子,一定尽快赶到——虽然我手头没案子的时候,并不多。”
孟超也笑起来:“期待有机会,再次和申哥,还有你的精英团队合作。”
“只要你想,就有机会。”
申玉鹏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孟超,“因为秘警工作的特殊性,我们经常会针对特定案件,临时招募一些队员加入团队,一方面补充我们在某些专业领域的技能不足,另一方面,我们这些人毕竟抛头露面,很多人都知道我们的身份,容易激起嫌疑人的怀疑,做出过激行为。
“找一些生面孔的话,做事情更方便些。
“所以,如果孟超同学这样有勇有谋,表面又和秘警组织毫无瓜葛的有志青年,愿意支持我们的工作,我们当然热烈欢迎。”
“一言为定!”
孟超向申玉鹏伸手。
之所以把“世嘉天城宠兽杀人事件”的线索告诉申玉鹏,也是希望借助申玉鹏之手,搭上秘警组织这条线。
作为追查和制裁失控超凡者的执法机构,裁判庭在未来的龙城,还将发挥重要作用。
自己的前世记忆碎片,如果能和裁判庭的权限相结合,才能对未来,实施更强力的干涉。
离开粥铺时,已经快到七点钟。
街上渐渐出现行人,穿着立体机动套装,蹦蹦跳跳去上班。
孟超坐进吕丝雅的车里,长舒一口气。
他首先将申玉鹏对申玉龙之死的怀疑说了出来。
吕丝雅满脸无所谓:“他想查就查好了,反正申玉龙的确不是你、我或者秦虎杀死的,我甚至主动提出,让林川手下留情,结果,是白幽灵咬死了他。
“就连红辉玉矿脉的开采权,我也分了一部分给寰宇集团,至于双方罹难的探矿师,也都得到了超过合同的抚恤金,终有一日,我会找到躲在白幽灵背后的家伙,为他们报仇的!”
孟超又说出“世嘉天城宠兽杀人事件”的结果。
“和我想得差不多。”
吕丝雅说,“事情闹得这么大,无论‘生化调制派’还是‘符文机械派’,都有各自的派系大佬,搞不好都是神境强者,谁都不希望因为一起小小的案件,搞得龙城内部分裂,所以,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怎么,看你的表情有些郁闷,难道你还在期待别的结果吗?”
“这倒不是。”
孟超摇了摇头,道,“理性上,我能理解秘警组织的难处,就是感性上……觉得秘警组织和我想象中不同,不是那种铁血、敏锐、锋利的执法机关,倒像是一个……裱糊匠?”
吕丝雅“咯咯”笑了起来。
“裱糊匠?这个称呼真是恰如其分,事实上,不单单秘警组织是裱糊匠,超凡塔也是裱糊匠,甚至连生存委员会都是裱糊匠,大家只是勉强维持着团结和稳定的假象,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吕丝雅淡淡道,“因为,龙城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国家。
“不不不,我不是说体量的问题,从体量来看,虽然地方狭小,但龙城好歹拥有数千万人口,已经远超地球时代的很多小国,再说,‘城市国家’的概念,古已有之,这不是问题。
“问题是,穿越这件事本身,以及丧尸病毒和失控超凡者的肆虐,已经彻底摧毁了旧的国家和社会概念,在血腥和黑暗年代中苦苦挣扎的人们,不得不依附于一个个社团,而这些社团不断膨胀和互相吞并,渐渐转型成了企业,又升级成了超级企业。
“异界的超级企业,和地球的超级企业,完全不是一回事。
“为了抵御丧尸、怪兽和失控超凡者,他们拥有强大的武力,又掌握着人们的衣食住行,甚至有资格制订无数规则来代替法律,并在某种程度上,获得了人们的感激和忠诚。
“某种意义上,这些超级企业,就是一个个具体而微的‘准国家’。
“所谓生存委员会,不过是这些‘准国家’的联盟,今天的龙城,绝大部分权力依旧掌控在超级企业的手里。
“另一方面,超凡者的出现,也令‘国家’对‘个体’的管控能力降至谷底。
“国家当然不能仅靠暴力来维系。
“但如果一个‘国家’无法对它管辖的‘个体’,实施最高等级的暴力,这个‘国家’也是没有丝毫威信可言的。
“很不幸,今天的龙城就处于这样尴尬的局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