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固铠甲和武器的皮革吊绳,深深嵌入鼠民仆兵的血肉,伴随每次蹬踏而摇晃,简直要撕裂他们的关节。
叶子咬紧牙关,强忍剧痛,追上了孟超。
“收割者,你没事吧?”他心急火燎地问。
“当然有事。”
孟超仍旧脸色煞白,呼吸急促,脚步凌乱得像是牛头武士缝出来的针脚,如同狂风中的枯叶般摇摇欲坠。
但看到鼠民少年追赶上来时,他却从蛮锤看不到的角度,偷偷眨了眨眼,“你说的没错,这头大笨象的确比冰风暴差远了,你都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强忍住现在就狠狠揍他一顿的冲动,简直忍出内伤啊!”
“哎?”
叶子再次傻眼。
仔细观瞧孟超的脸上,哪有半点痛苦,沮丧和颓然?
鼠民少年恍然大悟:“收割者,你肯定有全盘计划,能带我们逃出生天的吧,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废话,当然是服从蛮锤大人的指挥,老老实实跑了,难道你还想单枪匹马,杀出血颅角斗场和整座黑角城吗?”
“可是,这要跑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放心,蛮锤只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不会真的跑死我们的,毕竟明天就要出征,而我们已经展现出了不俗的战斗力,如果把我们都跑成软脚虾的话,怎么帮他夺取更多战功?”
“原来如此,那等到跑完了呢,我们就有机会逃出去了吗?”
“不,等到跑完了,我们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
“当然是吃饭啦,明天就要出征,今天肯定要犒劳我们的,不吃白不吃,待会儿所有人都张开血盆大口,给我狠狠地大吃一顿啊!”
突发情况
孟超没有猜错。
蛮锤玩的是恩威并施的把戏。
是想要收服这支让他眼馋了很久的战队,而不是把孟超他们活活累死。
所以,在鼠民仆兵们咬牙跑了几十圈,表现出了足够的服从性之后,实在挑不出毛病的蛮锤,就让他们停下,又装模作样地训诫了他们一番,便开始打个巴掌揉三揉,告诉他们,今晚安排了非常丰盛的宴席,而且,他是一个赏罚分明,绝不会亏待勇士的人,只要他们能豁出性命跟着主子好好干,一定能在荣耀纪元中,成为真正的武士,享受其他鼠民一辈子都享受不到,连想都想不出来的好处。
今天的晚餐的确格外丰盛。
除了蘸满了酸奶油的油炸曼陀罗果实之外,每个鼠民仆兵竟然还得到了一大块鲜血淋漓的图腾兽血肉,还有半颗异香扑鼻的黄金果,甚至是一壶“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烈酒。
毕竟,能在血颅角斗场坚持这么久,这些仆兵都算是万千鼠民中的精英战士,开战在即,主子们还是要给他们几颗甜枣吃的。
只不过,平时令人食指大动的美味佳肴,在此刻的鼠民仆兵们眼里,却是味如嚼蜡,激发不起半点士气。
“大角鼠神并不存在,所谓使者根本是黄金氏族派来的奸细”这件事,对鼠民们的心灵打击,远超氏族武士的想象。
信仰破灭的结果就是,很多鼠民仆兵都像叶子一样,固然不再相信大角鼠神,却也不相信“为了血蹄氏族而战、而死,用鲜血和勇气,夺取至高无上的荣耀”这套鬼话。
既然大角鼠神是假的,谁能担保血蹄氏族的祖灵就一定不是假的呢?
这么一想,鼠民仆兵们纷纷进入了万念俱灰,什么都不信,懒洋洋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的状态。
只是在军令官的皮鞭和督战队的战刀威逼之下,被求生欲驱使着,机械般地前进而已。
用氏族武士们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话来说:“这些废物哪里还像是高贵的图兰勇士了,简直比幽冥沙漠中,失去巫妖控制的骷髅兵,更加没精打采!”
当然,绝大多数鼠民们,本来也没将自己看成是什么“高贵的图兰勇士”。
他们只是蝼蚁,想要活下去的蝼蚁。
而这一点,正是高高在上的氏族老爷们,在过去千万年间造成的。
话说回来,图兰泽的鼠民本来就像是幽冥帝国的骷髅兵一样,是不需要思想和精神的消耗品。
无论他们怎么想,整座黑角城的战争机器,还是在氏族武士们充满激情的号角和战鼓声中,隆隆运转起来。
当看上去比地球上的太阳,更大倍的红色恒星,撕裂漫漫长夜的最后一缕黑暗,将第一条波涛汹涌的血色长河,倾注到黑角城里时,震撼灵魂的战鼓,已经响彻了各大家族和角斗场的数百座神庙。
与此同时,每一座神庙的上空,都升起了一根五光十色,缭绕着大片楔形文字的光柱。
数百根光柱就像是顶天立地的梁柱,共同支撑起了一座大气磅礴、巍峨无比、无影无形却又能被所有血蹄武士都清晰感知到的,笼罩全城的巨型神庙。
置身于这座无形神庙中,所有血蹄武士——无论是流淌着古老血脉的牛头人、野猪人,还是通过赐血仪式,刚刚加入血蹄氏族的豺狼人、蜥蜴人和羽族们,都在恍恍惚惚间,看到了气势恢宏,惊天动地的上古战场。
看到视死如归,绝不屈服的祖灵们,是如何同妄图扼杀大地上所有生机的暮光邪神战斗。
听到了祖灵们愤怒的战吼,和豪迈的大笑。
并且被祖灵们动情的呐喊所感染,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圣光之地,冲到那座号称能够接通天地的高塔之上,去浩瀚无垠的星空之中,以渺小的血肉之躯,和妄图控制一切的暮光邪神决一死战。
就这样,每一座神庙中都聚满了各个家族的最强武士。
每一座神庙中,都发出了响彻云霄,震碎金石的咆哮。
在祭司们悠长而古拙的吟唱,以及超越人体极限的扭曲舞蹈中,一支支武装到牙齿的战队从神庙中鱼贯而出。
此刻天才蒙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