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使她此刻已有些克制不住体内酸涩的呕吐之感,她还是开口对徐怀安说:“不要请大夫,是我晕船了。”
话音甫落,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之感已涌到了她的喉骨处。
苏婉宁无法与自己的本能做抗争。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吐到徐怀安身上去。
顷刻间,船舱内响起了一阵呕吐的声响。
白日里苏婉宁没吃多少东西,吐出来的也都是酸水,实在是狼狈不堪。
唯一能让她心安的是,在她抑制不住地呕吐时,那些秽物没有吐到徐怀安身上。
只是那场面也不大好看就是了。
迷蒙的夜色中,在湖泊中静静行驶的官船上是一派灯火通明的景象。
旅客们或是谈天说地,或是下棋对弈,更有一伙人躲开了船员的监管,非要在最僻静的船舱里赌钱吃酒的。
每间船舱都很是热闹。
此番回京,因事发突然的缘故徐怀安只买下了四间船舱。
今夜,这四间船舱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都不敢多言,永芦还提着灯穿梭在两间下人们居住的船舱里,耳提面命地说:“世子爷说了,都不许议论白日里的事,一个字都不许提。”
小厮和婆子们纷纷应了,其中有个性子活络些的非要拉着永芦的袖子说:“多大的事嘛,不就是晕船了。”
永芦忙堵住了她的嘴,只说:“不许胡说,谁晕船了,谁呕吐了?便是天王老子来了,苏姑娘也不会吐在世子爷的船舱里,你们可都记着了?”
这样欲盖弥彰的话语着实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窘迫。
永芦自己都有些挂不住脸皮,可又不敢违抗世子爷的吩咐,只能与婆子和小厮们对了口供,让他们不要再提白日的事。
而此时此刻的苏婉宁,则是埋头躲在了床榻上,任谁来劝都不肯伸出头。
月牙在一旁犯了难,借着影影绰绰的烛火去瞧床榻上那隆起的一团,只说:“姑娘是想把自己闷死吗?”
“不要你们管。”苏婉宁闷闷的声音从锦被里传了出来。
丹蔻憋着笑,走到了苏婉宁的床榻边,对她说:“姑娘,谁都有丢脸的时候,您只是晕船而已,其实不算是什么大事……”
苏婉宁将头埋得更深了,无论丹蔻说什么,她都不肯回应。
月牙与丹蔻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眸底瞧见了几分无奈。
这事也不能怪她家姑娘,晕船之症着实烦人,她家姑娘一个不小心就吐在了徐怀安身旁。
虽然那些秽物没有吐往徐怀安身上,可到底是不雅又丢人。
自从姑娘回了自己的船舱后,便闷头躲进了被子里,死活都不肯探出头来。
连晚饭都没有吃。
月牙是真的担心苏婉宁会闷坏她自己,丹蔻却挤眉弄眼地给她使了眼色,将她叫到了船舱外。
“姑娘闷不死的,没瞧见那东南角里高起了窟窿吗?那就是姑娘用来换气的。”丹蔻道。
听了她这话,月牙总算是放下了些心。
可是苏婉宁因这事闹得不肯用膳,也不肯喝茶,可是对她身子不好。
丹蔻担心的也是这一点。
两个丫鬟一商量,决定去寻徐怀安。解铃还须系铃人,也只有徐世子能劝得她们姑娘“回心转意”了。
而另一间船舱内的徐怀安本就打算来瞧一眼苏婉宁。
只是怕苏婉宁不好意思见他,这才忍了下来。
他知晓苏婉宁脸皮薄,白日里的事对她打击极大,最好是让她自己消化一阵,他才好去见她。
没想到月牙和丹蔻两个丫鬟竟会找上门来。
月牙口齿伶俐,将苏婉宁的窘境说的夸张了十几倍。
“世子爷若再不去劝劝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就要把自己闷死了。”
一旁的丹蔻也适时地帮腔道:“即便不闷死,也要被自己活生生地饿死和渴死。”
话音甫落,徐怀安立时起了身,马不停蹄地赶去了苏婉宁的船舱。
一进船舱,他便瞧见了月牙和丹蔻嘴里所言的“一大团隆起的锦被”。
他叹了口气,便走到了床榻边,尝试着与苏婉宁对话。
“宁宁。”徐怀安柔声唤道。
那“一大团隆起的锦被”微不可闻地动了一动,随后里头藏着的那人就躺平着塌了下去。
“一大团隆起的锦被”瞬间变成了一块扁平齐整的被子。
徐怀安失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生怕苏婉宁会愈发气恼。
“宁宁。”他又唤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