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辈子,没接受过什么好意,没遇到过什么好人,难得做一次好事,不仅害死了自己最亲近的人,还毁掉了自己的下半生。楚白时常会想,上辈子他定然是作恶多端欠钱不还,这辈子才会沦落到如此潦倒的地步。
他是贫瘠的,荒芜的,冰冷的,但邢司南……他像是他贫瘠人生里的意外之喜,是一望无际的荒漠里开出来的鲜花,是漫天冰雪里矗立的郁郁森林。
所以他开始犹豫,开始动摇——他像是一个在风雪里独自跋涉了太久太久的旅人,偶遇了一处熊熊燃烧的、旺盛温暖的篝火,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想要停留。
但他同时又无比清醒也无比悲哀地意识到,这一切都只是一触即破的幻影,是转瞬即逝的蜃楼,是饮鸩止渴。篝火不足以支撑他走完剩下的漫漫长途,放任自己沉湎的结局,是困死在凛冬的暴风雪中。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退后两步,强行将自己和邢司南之间拉回到了一个正常的社交距离。
邢司南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扫了他一眼,正打算开口,肖晔忽然很没眼力见地插了进来:“对了,死者括约肌异常,且在生前曾经发生过性行为……”他顿了一下,委婉道,“你们应该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嗯。”邢司南接过尸检报告,翻了两页,“有提取到dna么?”
“没有。”肖晔道,“肠道内没有体液残留,凶手应该使用了避孕套。”
邢司南目光停留在死者年龄那一栏上,久久地沉默。
肖晔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了。”
邢司南翻到下一页,一行行扫过黑字白纸的尸检结论。死者身高一米七六,体型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右手手臂有陈旧性骨折,除面部外体表无明显外伤,四肢无约束性痕迹,推测死亡时间为四十八小时至五十六小时之前,即两天前的凌晨。
此外,和跑出房间求救的刘铖不同,莫一帆是直接被当天负责打扫卫生的清洁人员发现死在了床上,且被发现时体温有明显下降,说明死亡时间至少在四至五个小时以上。
剩下的结论和一次尸检时基本无异,换言之,他们并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邢司南一目十行地看完剩下的部分,十分顺手地把报告递给了楚白。
肖晔走到一边,准备进行尸检后的善后工作。他边处理尸体,边和邢司南闲聊道:“总而言之,现在就指望……”
他还没“指望”出个所以然,声音便猛地戛然而止。邢司南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见肖晔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长得能塞个灯泡,正一脸震惊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