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做梦,”闻昭非肯定地告诉林可萱,对着这张同林琅七分相似的脸,他更多一些耐心给她。
“我的女儿没有死,我的佩佩没死,对吗?”林可萱又继续同闻昭非求证,刚被慕瑛擦掉的眼泪又掉下来了,一颗接一颗,看起来很是让人不忍。
闻昭非眸色晦暗了一下,再次点头,“当然,她一直都活着。”
对于频繁用“死”这个字眼儿同林琅联系起来,本能地让闻昭非感觉不太高兴。当年的事情或许有隐情,但作为父母之一的林可萱有失职之责是肯定的。
闻昭非转身将药配好给林可萱,“这是药,先吃了。你的身体需要长期调理,我师母应该会比较擅长。她叫寇君君,目前挂职在京城第一医院妇科部门,我这里可以帮你预约好时间。”
林可萱还是林尧青和温如归唯一的女儿,看在两老的面子,作为外孙女婿的他会尽量帮林可萱恢复健康。
林可萱没有丝毫迟疑就摇头,“我没事,我吃点儿止疼药就好了。我想见佩佩,就见一眼行吗?”
林可萱又想起她和慕瑛在海城获得的关于林琅的一些消息,眼前的青年应该就是她女儿当医生的丈夫闻昭非。
闻昭非没有替林琅答应,“你先把药吃了,我再帮你去问佩佩。”
“好,我吃,”林可萱接过药丸丢进嘴里,也不用喝水,就把药咽下了。她看起来就是日常把药当饭吃,长期服用的药物里大部分还是止疼之类的药物,将脾胃搞得非常差。
他们这边说话时,赵冬心和闻向青他们继续供桌上的东西都送回墓园外的车上,又将沿路的花卉盆栽都收好回墓地附近,找时间再过来将它们移栽到附近的空地去。
又等林可萱缓了缓,他们从墓地出墓园来。
在车上的林琅在被抱走时,就不再跟着哭了,她恢复清亮的眸子看去已经按下的车窗外,一行人往这边走来,她朝走前面的闻昭非笑了笑。
闻昭非走到车前来,抚了抚林琅的脸颊,低声道:“暂时没有妨碍。她想见你,要见吗?”
身体暂时没有妨碍的是林可萱,她又不少长期慢性症状,却还能保养得这么好,日常肯定饮□□贵讲究,所用药也应该是同类型药物里最好的那些。
林琅眸光偏去,看向被慕瑛搀扶着巴巴看向这边的林可萱,轻轻点头,“嗯,总要替姥爷姥姥听听她说什么,我们……去白玉楼去见面和说话吧。”
今日的林家祖宅里来了不少邻居和客人,现在闻鹤城和寇君君他们都在那边帮忙接待着,这个葬礼大抵还是当喜丧来办的。
林琅知道的林尧青和温如归会更希望众人就是怀念或记得他们,而不是沉浸在悲痛中走不出来。
闻昭非又往林琅脸颊上抚了抚,再点头,“好,听你的。”
同坐林琅身侧的秦英兰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她在小宁村就听说过林琅的身世,母亲失联,父不详。
根据这有限信息,村里的长舌妇能编排出各种难看的话,有说林可萱婚后出轨,同情夫私奔了,有说她未婚生子被抛弃、精神失常走丢了,有说她一婚守寡,将女儿丢给父母,再嫁去了。
当时年幼无知的秦英兰回家学给董红玉听,被无情铁手揍了一顿屁股。从那之后,她再不敢谈起,和林琅成为朋友后也主动避讳不问起。
但现在只看林可萱和慕瑛的打扮,秦英兰就知道那些编排没有一点儿靠边的。
秦英兰心中难掩好奇,但也知道外人的她不适合跟去,她主动从后座下车,到赵冬心开的车副驾驶位置上坐好,郭浩和闻向青开另一辆,他们载着诸多东西回林家祖宅。
姜心明载着林琅闻昭非往白玉楼去,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辆车,慕瑛和林可萱则是坐他们自己开来的车跟上。
一早上哭累也忙累的林琅靠在闻昭非怀里睡了一路,另一辆车上的林可萱也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昏沉沉睡着了。
车停下,林可萱才被慕瑛喊醒。
闻昭非则是将还没醒的林琅抱回到白玉楼客厅里。
吃了药,又睡了一觉,林可萱面色好了一些,她进到白玉楼前,神情又恍惚了一下,又往四周看了看,才继续被慕瑛扶到客厅沙发位置里。
林琅也记挂着事情没有睡很沉,她努力清醒了一下,放下闻昭非倒给她的水,对林可萱和慕瑛点点头,“请坐,我们大概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林琅和闻昭非还要赶在晚饭前回到祖宅,一起待客。
林琅受激素的影响跟着哭了一场,脑袋里依旧清楚得很,她答应见面,只是觉得有必要替她姥爷姥姥,听林可萱说说当年是怎么回事。
慕瑛听林琅的语气心中就忍不住咯噔一下,林琅的真实性格和他看外表和猜测的很不一样。
又沉默了有几分钟后,慕瑛开口打破沉默,说明道:“阿姐,爸妈一直以为你是……早夭,不知道你是被送回小宁村的。是我,我陪舅爷爷去小宁村看姥爷姥姥,我们才知道你还活着。”
“舅爷爷来京城看你,我从港城回英国,妈妈听到消息立刻就回国来了。”
慕瑛其实知道的非常有限,很多事情还仅限于猜测,此时说出来的话就非常没有底气和可信度。
林琅看向林可萱轻声问道:“后面那栋楼……是姥爷姥姥给你的嫁妆吧,它的地契在姥姥留给我的梳妆盒夹层里。”
林可萱忽然清醒,意会了林琅要说什么,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送你走的……“
“父亲母亲不住京城后,我就鲜少回京城。这里的别墅只祖宅那边林家旧人偶尔过来打扫,慕家里或有人要来京城了,才从我这里拿钥匙。当时决定要走了,我就将地契交出来一起处理换钱。”
决定举家移民出国后,林可萱就被告知她可能余生都不一定会回来,当时不仅是她变卖了诸多嫁妆,老太太和几个妯娌和慕家偏房那边都是如此。
林可萱也没有去怀疑,在来到这里之前,她都以为这栋嫁妆别墅在当年就变卖了,没想到它会随林琅去了小宁村,更没想到这会让林琅和父母都误以为是她主动将林琅留下的。
林可萱攥紧了手,愤怒和恨意持续涌上来,她又克制着不让自己吓到林琅,“你相信我……对,有证据,慕臻卖房后,交给我的黄金和单契还在。慕臻!慕臻一定知道怎么回事!”
林可萱着急来见林琅,还没来得及去找慕家人算账,但当年经手了她京城嫁妆楼变卖的慕家三少慕臻一定知道怎么回事!
林可萱受不了林琅眼中全然的陌生,忍不住又问道:“佩佩,你不记得妈妈了吗?妈妈怎么会舍得不要你?”
她不想林琅全然不记得她,无法接受林琅会在心底恨了她这么多年。
林琅闻言心中轻轻叹气,她到底不能算是林可萱正宗的女儿,不存在什么母女之间特殊的感应。
林琅轻轻摇头,再说明道:“我小时候生过比较严重的病,四岁前的记忆都不记得了。”
但她以为这其实算是好事吧,没有这段记忆,这些年里,她就没对林可萱在内的慕家人有过什么思念或怨恨。
在小宁村里生活的只有林琅,而慕琳琅从被“留下”的那刻开始就已经永远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