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归之前不还很乐意去念书的吗,怎这阵子忽然改了主意?”
“唔唔——”时归哼哼两声,一头埋进时序的小臂上,“那不是之前不懂事,被爹给骗了。”
“我又是哪里骗你了?”时序哭笑不得,不轻不重地捏住她的后颈,叫她把小脸露出来,“阿归且说说,我是哪里骗你了,今日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可别怪阿爹对你不客气。”
“阿爹说早晚都会接送我嘛。”时归才不怕他的威胁,反而气鼓鼓道,“可大兄和二兄都承认了,阿爹办差总是好久不回家,有时进宫隔日都不见出来!”
“阿爹连家都不回,又如何接我上下学呢?”
时归格外委屈,又是一头撞在时序小臂上,用额头蹭个不停。
时序这才明白,近来时归怎一提起上学就转移话题,症结原是出在了这里。
他越想越觉得好笑,终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咳咳……阿归可是冤枉我了。”
“时一他们说得虽没错,可那都是之前的事了,之前家里没有阿归,我回家又有何用?难不成跟他们几个臭小子干瞪眼吗?”
马车外,遥遥坠在后面的时一和时二一同打了个喷嚏。
而时序继续说:“现在家里有了阿归,我是恨不得整日都不出门,哪里舍得留阿归一人在家苦等。阿爹跟你保证,等后面你去了蒙学,阿爹就把上值的时间调整成跟你上学一样的时间,这样我们就能一同出门,一同回家,这样可好?”
时归仍是狐疑,可她也隐约知道阿爹对她念书的看重,她不忍叫阿爹失望,只能犹犹豫豫地答应下来:“那、那好吧。”
时序在她掌心里抓了抓:“阿归放心,阿爹骗谁也不会骗你的。”
交谈间,马车抵达时府。
管家早早得了消息侯在府外,一见马车抵达,赶忙叫人开了正门,又提前架好车板,好叫马车平稳驶入府中。
主人离府数月,下人却不敢有半分懈怠,里里外外都收拾得一尘不染。
府里随处可见大红的灯笼,一些假山阁楼旁还系着喜庆的彩色丝带,几个主院院门口也贴上了春联福字,端得一派热闹气氛。
这全是前不久过年时留下的,因还在正月的尾巴,便没着急拆下。
时归他们年前出发,回来已经到了年后,连天气都开始转暖,有些火气旺的百姓都换上了薄袄。
一群人虽没能一起过年,可这几个月也是一直呆在一起的,尤其是返程时,一路的欢愉不比在京城少,甚至还得以见到许多不一样的景色。
仔细想来,倒也不算遗憾。
众人风尘仆仆地下了车马,时序正要唤人带时归去梳洗,就见管家带人赶了过来。
看清后面那人的模样后,时序眼神沉了沉,时归也一脸好奇地打量着那身着内侍服的中年人。
陈德宝堆着一脸笑,见面先是作了个大揖:“老奴拜见掌印,给掌印拜个晚年了!”
陈德宝,新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
时序神情淡了下来:“陈公公消息倒是灵通。”他们才一回来,就紧跟着找上门了。
陈德宝也不见讪色,坦然道:“哎呦掌印可是说笑了,老奴最近半月可是日日侯在府上,就为了等您回来呢!想必这位就是掌印新认下的女儿了吧?”
“陛下听闻掌印喜得贵女,特遣老奴来府上,请掌印和千金入宫小叙呢!”
第20章
“当然了!老奴知道掌印和令千金刚刚回来,正是疲惫伤神的时候,想必陛下也能理解,老奴只是先传个话,等掌印什么时候得空了,再带千金入宫也不迟。”
说着,陈德宝又是深深作了个揖。
不等旁人说话,他又在袖袋里摸索半天,不知从哪儿寻出个青玉匣,弓着腰碎步至时归身边,小心奉上:“老奴自得知掌印喜得爱女,就一直挂念着姑娘,一直想跟姑娘见一面,如今见到了,果然生得晶莹剔透,越看越招人喜欢。”
“这是老奴准备的长命锁,还望姑娘喜欢。”
青玉匣被打开,露出里面小巧精致的金锁。
陈德宝一心把礼物送出去,偏他的殷切叫时归实在胆怯,小手使劲往外推着,身子也直往时序身后躲:“不、不用……”她求助地看向时序。
陈德宝了然,笑说道:“姑娘千万不要客气,老奴和掌印也是旧相识了,姑娘要是不嫌弃,不知老奴有没有荣幸,得姑娘一声伯父?”
话落,只见时归瞪圆了眼睛,躲得更厉害了。
一时间,院里只剩陈德宝的讪笑:“哎别怕别怕,不叫也是无妨的——”
就在时归手足无措之际,终于听见时序开口:“收下吧。”
他揉了揉时归的脑袋,牵着她的手,把她领到前面来,又亲手接过那只长命锁,替她戴到胸前。
“倒是我忘记了,这么久还没给阿归打一把长命锁,这是你陈伯伯,多亏你陈伯伯记性好,替我弥补了这点遗憾,阿归快谢过陈伯伯。”
此话一出,陈德宝的笑容再遮掩不住了。
旁人不懂,陈德宝却知他领的差使有多得罪人,谁家待客会提前好久等在客人家中,何况又是皇帝之请,再是风尘仆仆,恐也不好拒绝的。
一边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一边是手握重权的司礼监掌印,随便哪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他不敢跟皇帝求情,便只能从时序这边找法子,先是扯出皇帝这一面大旗,再从掌印新认下的女儿下手,若能讨得小姑娘两分欢心,看在小姑娘的份上,想来掌印也不会太追究他的过错了。
就像现在,无论是言语还是礼节,陈德宝都将姿态做得十足,活生生一副讨好的模样。
哪怕时序满心不悦,却也不好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