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2/2)

此番出府,时一他们已尽量快些,就是为了赶在时序之前回来。

万不想,有时候越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当几人踏进时归的小阁楼时,一抬头就撞见端坐堂上的时序,他一身玄色锦袍,衣摆袖口环着金线,因刚从宫里出来,头上的发冠还未去除。

“回来了?”时序面无表情,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磕在桌面上。

下一刻,他面前就跪倒一片。

时归被小心放下来,整个人正茫然着,刚想冲阿爹笑一笑,不等话出口,先被时序的呵斥吓住了。

“我还说阿归怎这么晚还出门,合着是你们撺掇的!你们随便做什么,我是不想管,但你们带上阿归一起,是想干什么?”

“你们这是还嫌她白日里受的惊扰不够多吗?我就奇了怪了,是有什么天大的事,就这么一会儿等不得,非要大晚上去做,非要叫上阿归一起?”

“说话!”

眼见大人发怒,时一几人只剩噤若寒蝉,早先在巷子里的气势早没了,如今是大气不敢出一声,有心找时归帮忙求求情,却又怕小动作被头顶的人发现。

就在堂内悄然无声之时,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响起。

时归仿佛察觉不到时序的勃然怒火一般,笑着朝他跑去,丝毫不给时序拒绝的机会,一跃跳到他膝头上,而后高兴地与他贴了帖额头。

时归说:“阿爹,你一定猜不到我们去做了什么。”

时序并不想猜,他甚至想连着时归一起训斥,可一见到她巧笑嫣兮的样子,实在什么重话也说不出口,只能闭嘴不语。

而时归当然不会叫场子冷下去,她不知想到什么,笑得更开心了,侧头贴在时序耳边:“我们去报仇啦!”

“报——”时序猛然意识到什么。

时归说:“我睡醒后越想越生气,只觉得晌午打架一点都没发挥好,还是把田中吉他们打轻了,然后我就想,能不能让阿爹再带我找他们一回。”

“谁知阿爹不在府上。”时归语气里多了一点委屈,又很快消失不见,“但大兄他们在诶!大兄他们听我说了后,禁不住我的央求,只好带我去报仇。”

“我原本以为要费好些功夫的,谁知大兄他们那——么厉害!”时归大大张开手臂,生怕表现不出有多厉害来,“他们都没用我做什么,就把田中吉他们绑来了,用大麻袋装起来,任我打骂,嘿嘿!”

“就这?还用你做什么?”时序语带不屑,瞥了时一等人一眼,“那他们这些年也是白活了。”

时归只当听不见他的讽刺,仍是高高兴兴地描述今晚做了什么。

说到她把田中吉几人打得连连求饶时,时序终于忍不住了,抬手捏住她的嘴巴,上下两片嘴唇并在一起,生生捏成小鸭嘴。

“阿归不觉得太假了吗?是你把他们打得连连求饶,还是时一他们先动的手,等最后才叫你上前的?”时序对这几个人可太了解。“另到底是你先想出去找|人报|仇的,还是时一他们先提的?”

“难怪我下午入宫时问他们是否同行,他们都不肯,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时序只怪他们不顾时归带伤,又冒着半夜的寒凉出门,哪怕是为了哄小孩儿高兴,也该有个轻重缓急。

时序每说一句,对面几人脑袋就低一分,说到最后,全然瞧不见他们面孔了。

时归见谎言戳破,不好意思地笑笑:“那阿爹,你是要罚兄长们吗?”

“他们不该罚吗?”

“不嘛——”时归皱起小脸,“可是兄长他们都是为了我好,阿爹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这回就不罚他们了?”

“不然叫兄长他们因为我受罚,我以后都不敢去见他们了。”

面对她的求情,时序不为所动。

但若有熟悉的人看上他一眼,定然很容易发现他眼中藏着的笑意,当下的不改口,更多还是为了看时归撒娇。

直到时归又罗列出好多理由,“好阿爹”“求求阿爹”的话说了不知多少遍,时序总算稍稍松了口:“既然阿归这么替他们求情,这次就——”

“就算了!”时归快速接话,同时捂住阿爹的嘴巴,扭头对时一等人道,“兄长你们快起来,阿爹说不追究了,你们快去休息吧。”

“我什么……唔!”时序嘴上的手掌一用力,把他剩余的话全堵在嘴里。

更气人的是,向来对他说一不二的几人竟无视了他的脸色,顺着时归的话站起来,只略一行礼,就飞快从屋里退出去。

“……”时序被气笑了。

然面对时归小意的讨好,他再怎么不满,也皆化作对女儿的一腔怜爱。

——罢了罢了,总归是让女儿解气了。

……

转日朝会。

朝会开始不久,就见太子出列,将昨日蒙学之事一五一十上禀。

此事虽说今早才提,但时掌印遭稚子辱骂、爱女被殴打之事,早在昨天下午就传遍皇城,又有六公主添油加醋地告状,指着自己嘴角的淤伤说什么也要讨个说法,演变到现在已成了一边倒的局势。

昨天下午时序匆忙入宫,也是为此事而来。今早再提,朝臣少有提出异议,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圣上就下了对田大人等人的裁决。

判田、岳教子无方,罚俸三年,敏郡王之子顽劣在先,不睦姊妹在后,逐出官学,永不录用,其父遇事不察,禁足三月。

正当田岳二人刚松一口气时,却见时序突然出列:“臣奏请,吏部田良,礼部岳林贪污受贿,以权谋私之罪——”

话落,他将手上罪证一一奉上。

若说偌大一个朝廷里,真正能做到奉公廉洁的,不是没有,但也屈指可数,很显然,能叫家中子嗣说出那等恶毒之语、又顽劣不堪的田大人和岳大人,并不在此列,只他们素来只小贪,谨慎踩在被上面所厌弃的线上。

却不想他们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总归也不是什么贤臣,处置也就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