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2/2)

时序又说:“阿归能看清他们的动作吗?这便是他们受训十年以上的结果,习武一途,从无捷径可言。”

他到底担心给女儿造成太大冲击,抬手在她面前挡了挡。

而后强硬地叫她转了转身,这回对着的,是一群与她年岁相当的孩子。

“这些都是新入宫的内侍,不知得罪了谁,被发落来我这了。”

“若我没记错,那些人的年龄不会超过十岁,勉强卡在锤炼根骨的最后阶段,若他们能挨过现在的苦头,往后的日子就会轻松些了,至少比后入的罪奴要轻松许多。”

“阿归看他们,他们习得就是基本功,无非强度大了些。”

或许也不只是“些”,而是在基础的基本功上,强度上了几倍不止,这样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将这些孩子的筋骨拉开。

有人单脚站在武桩上,浑身发颤,汗流不止,然他却不能有丝毫松懈,只因桩下全是寸长的铁钉,坠下便是毙命。

有人只用两根食指倒立,脸颊已是青紫,眼睛也被汗水杀得生疼,几次摇摇欲坠,又凭意志强撑下来。

在他身下是被烫得湛红的烙铁,只消稍稍一碰就是皮开肉绽。

还有人拖着重约两石的滚轮绕场跑动,稍有停歇,就会被身后监管的人抽得满地打滚,若不慎被抽瞎眼睛,往后就彻底无望了。

时序说:“阿归自不用跟他们一样,可你若铁了心习武,至少每天都要跑步、站桩,有些武器还需极强的柔韧性,那是要从小开骨的,说是生抽骨筋也不为过。”

“阿归,你再仔细想想,你能坚持下来吗?”

若只是普通的强身健体,根本用不着这样辛苦。

可时序实在太怕,害怕时归今日只是吵嚷着练武,不知哪日又心血来潮,想做个武功盖世的武者。

这里面的辛苦无法用言语描述,他更无法看着女儿这般艰难。

也是他太过卑劣了,竟想着用死士营里的惨烈场面,以打消女儿习武的念头。

时序微微敛目,掩去眸中的不忍。

只在高台上站了片刻,时归就小脸煞白,两个小腿肚子抽筋一般不住打着颤,小指更是抽搐不停,无声反映着主人翻涌的心绪。

忽然,她身体一轻,眼睛也被一只温热的掌心挡住。

时序将她抱起来,轻声说了句:“抱歉。”

时归已经不记得是怎么从暗卫营离开的,只再回过神时,就坐上了回家的马车,手里多了一碗甜腻腻的桃花蜜。

“阿爹……”她小声唤了一句。

时序就紧挨在她身旁,闻言凝神细听。

时归断断续续道:“原来习武是这样辛苦,难怪我看大兄他们……”刚才在暗卫营时,她无可避免地带入到自己亲近人身上。

像她身边相熟的,死士出身的就有四人。

有已身居高位的大兄二兄,也有刚转做暗卫的空青竹月。

无一例外,都是从那些堪称折磨的训练中走过来的。

时归无法想象:“当初,大兄他们肯定很疼吧。”

“我之前还大言不惭,说要跟空青他们一样厉害,可我发现,我好像是做不到他们那样辛苦的,我怕疼,也怕累……”她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可能连坚持每天早起锻炼都做不到。”

“亏我之前还想着,万一有天学成,我就能保护阿爹了,唔——”时归笑笑,“可能不拖累阿爹就很好了。”

“唉,我大概是真的跟习武无缘了。”

时归得出最后结论,身子一歪,正倒在阿爹身上。

时序原还想着如何开导她,不想听了这样一番话。

“那……”

“我觉得,我还是先锻炼身体吧,若能坚持早起锻炼了,再说习武也不迟。”时归嘟囔着。

时序终是露出笑来:“那就依你。”

“等回去我就给你找两个武师傅,就在府上住着,等咱们阿归兴致来了,就过去学两招,没什么兴趣了,那就不管他们。”

“这样不好吧……”时归很是意动。

时序没有戳破她的小心思,淡笑道:“没什么不好的,就这么说定了,还有时一他们,你若有需要,找他们学也无妨。”

“好哦。”

花费一下午时间,只为打消时归临时兴起的一个念头,怎么看都有些小题大做。

但父女两人靠在一起,丝毫不觉哪里不对,只是会心照不宣地避开死士营里见到的,也省得念多了,连梦里也是那糟心场面。

马车上多是寂静,只偶尔会传出一二对话声。

“阿爹,为什么要有死士营呢?为什么里面的人要被那样对待,就不能柔和些吗?”

“因为有需要,便有存在。”

“教官可以柔和,可敌人不会柔和,上面的人更不可能拿出十年时间,去等一批身体强度开始下降的死士……”

时归若有所思,心有怜悯,又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原以为习武这事解决了,长安寺的祭拜也过了,短暂的月假也算圆满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