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归听得正起劲,猝不及防被点到,不觉啊了一声:“我、我……有错?”
“啊不是!二兄可能、大概,唔——也没错吧。”
她看着二兄被阿爹训得头都抬不起来,又有些不忍起来,纠结半晌,终放弃了报复。
“这不是我一直闹着,二兄又管不了我,这才没法儿,只能帮我来着……阿爹不是知道嘛,真正有错的是我才对,阿爹要还生气,那就罚我呗。”
她飞快从桌案后爬起来,步凑到阿爹身边,又是那套哄人的言辞,直将时序夸得深明大义、父爱如山,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最后,时归眨眨眼:“阿爹您说呢?”
时序还能说什么。
他没好气地将她甩开,不耐道:“去去去,你们这一个个的,全都给我出去!”
“我才不走呢!”时归耍赖一般靠回去,“我得陪着阿爹,我跟阿爹分别这么久,阿爹肯定想我了。”
“我可不能看着阿爹饱受思念之苦!”
时归能以思念为由头赖着不走,旁人却说不出这样腻腻歪歪的话来。
时一和时二对视一眼,无声行了个礼,赶紧从这间屋子退出去,出门碰见时三等人,还不忘好心提醒一句:“别靠近大人,会变得不幸。”
几人打了一个寒战,不约而同选择了远离。
两日后,太子自丹阳上庸两郡调来驻军,助力灾后重建工作。
整个东阳郡范围,开始大肆搭建粥舍,凡无家可归者,皆可到公共帐篷中暂居,另每日供应两顿餐食,
问及这么多粮食的来处,负责施粥的士兵异口同声说:“此乃圣上太子心系灾民,从各地调来的!”
在得知饭食将会持续提供数月后,街上灾民终忍不住落了泪,一边肆意挥洒着哀痛,一边朝着东北方向跪拜,嘴上不住念着:“陛下圣明,太子殿下圣明——”
前后不过两日,整个东阳郡,凡是有灾民有粥棚的地方,皆是对朝廷对皇帝和太子的感激。
对于这些,少数知晓内情的人选择了缄默。
而太子更是亲自找到时序房中,二人于书房中交谈许久,左右侍卫皆被屏退,无人知晓他们说了什么。
等他们出来时,太子面上的表情已恢复了平常。
而时序更是看不出丝毫异样,只在被时归问及时,捏着她的鼻头,笑说道:“还不是阿归害的。”
“啊?”时归心下一惊。
时序下句却是:“我先前总跟太子炫耀,说阿归可有本事,短短数日就筹来这么多粮草,可惊可叹。”
“谁知道筹粮是假,买粮是真,谁叫我将牛皮吹破了天,一朝遭了反噬,也是活该了。”
“哎呀!”时归将鼻尖从阿爹的指尖下解救出来,心虚道,“那、那要不我再想想法子,看能不能让当地的富商捐些银粮出来呢?”
“别忙活了。”时序否决道,“劝捐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使,阿归做得已经够多了,剩下的得罪人的事,也该换个人去做了。”
换成谁呢?
当然是明明什么也没做,却一夜之间,白得了无数百姓爱戴的太子殿下了!
太子召集了东阳郡有名的商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劝得众人为受灾百姓做出些贡献。
半月后,朝廷的圣旨送达。
说是陛下怜惜百姓遭遇,决定免除东阳广平两地田税五年,另于灾中有所作为的商户,亦将酌情减免商税,其中佼佼者,另赐“慈善”御匾,选做皇商。
圣旨一下,曾为募捐善款而百般推脱的人后悔不已,只能眼睁睁看着东阳凌家得了御赐牌匾,又接过由太子殿下亲赠的“皇商”信物。
是夜,凌家人同聚宗祠。
凌家家主将牌匾与信物供于先祖牌前,恭恭敬敬上了香,转身后又将在场所有人依次打量一遍,正色道:“我凌家能有今日之威风,皆因遇了贵人。”“我只希望今日在场之人,能饮水思源,谨记贵人提携之恩,来日衔环以报。”
外面只知凌家为人打理着府城商街,却没有人知道,其效忠的,乃京中赫赫有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此番他也是得了时序提点,在数日前的募捐中出了最多的银子、最多的粮食,以及最多的家丁人力。
当时许多本家人对此不满,但时至今日,那一部分人再没了置喙的胆量,便是前来祭拜先祖,也始终躲在人群后面,抬手掩去面上的愧色。
随着东阳郡府城得以修缮重建,下面郡县的救援工作也有序展开。
被洪水困住的郡守及部分官员得以获救,只稍微歇了半日,就马不停蹄地投入公务中。
有许多从饥寒中缓过来的百姓也重整旗鼓,想着不能白吃白住朝廷的,自发帮着官兵搜救起来。
如今年这般的大灾,本最容易滋生祸患,倘若不是时归买来足够的粮食,长期处于饥饿中的百姓,难免不会在绝望中举旗谋反。
而如今,整个东阳郡都弥漫着一股互帮互助、欣欣向荣的生机,有京城来的官员,见到此情此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确定没看错后,又连夜写了奏折回去,大篇歌颂太子掌印等救灾有方。
待当地郡守接管了东阳郡一应安排后,时序重新整顿甲兵,与太子商议后,终启程去往下一地——
广平郡。
因东阳郡已安定下来,而广平郡又情况未知,两地相隔不远,这次时归就没被带上,而是留在了东阳郡。
时归被妥善安置在府城,随后太子亲自出面,又拜托了郡守代为照顾。
浩浩荡荡的朝廷官兵从东阳郡离开,离去那日,街上百姓夹道送别,一声声高和着太子贤名。
时归没有跟去凑热闹,而是如往常一般,在时二和空青竹月的陪同下,去下面的镇县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