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时归那张被热气蒸腾得发红的小脸,眼角的泪珠将坠不坠,实在是可怜极了。
宝贝女儿l都这样可怜了,时序还能怎么办。
他轻叹一声,很是轻微地动了动身子,将丢在一边的毛毯捡起来,小心搭在时归身上,又掖紧上下所有角落。
随后他一手落在时归肩头,一手护在她身后,轻轻拍抚着,复将脊背靠到床边板上,缓缓合上了双目。
看他的模样,是要这样过一夜了。
半个时辰后,雪烟和云池无声走了进来,看见这一幕后,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可不等她们开口,时序就睁开了眼睛,抬手示意她们噤声,而后只动了嘴型——
“去搬一床被子来,将阿归夜里会用到的东西都备到跟前儿l来,你们轮流守一夜吧。”
两人俯身应是,很快便将时序要的东西取了来。
那床被子同样落到了时归身上,雪烟欲给时序也添一床,可被时序以会压到女儿l为由拒绝了。
好在小阁楼里本就烧着地龙,雪烟又叫人搬了两只火炉来,关紧了门窗后,也不会觉得冷。
子时一到,漆黑的夜空为璀璨的烟花所照亮。
时序将掌心扣在时归耳朵上,为她掩去窗外的爆竹声,而外面的下人虽是得了叮嘱,可毕竟新年,难免低声道一声欢喜,然后才匆匆擦肩而过。
时序听着外面轻微的说话声,并没有产生诸如不悦的心情,他只是透过窗子看着苍穹中的花束,直至最后一朵烟花也散去后,方收回视线。
他望着时归恬静的睡颜,笑说了一声:“新年快乐,阿归。”
他依稀记得女儿l只小小一团的时候,因幼时吃得不好,又矮又瘦,只要一只手就能包住她的两个拳头。
怎么一晃眼,女儿l就十四岁了呢?
这长大得也太快了。
一夜无话。
第一天,时序是在一声饱含惊悸的叫喊声中醒来的。
雪烟和云池天亮时就出去了,顺便将窗子开了一条缝,也散一散积了一整夜的闷热。
也不知时归是梦到了什么,大喊一声“阿爹”后,就猛地坐了起来,面带慌张,下意识去找让她产生这些情绪的人,可只是一抬头,她就看见了紧挨着旁边的阿爹。
这一刻,她的动作快过大脑,又猛一下子撞过去。
坐了一整夜,更别说腿上还压了一颗脑袋的重量,时序正是腿脚酸胀的时候,一动也动弹不得。
如今又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饶是他再能忍,也无可避免地轻嘶一声,难耐地紧了眉头。
“阿爹?”时归抬头看过来。
时序没有办法,在她腰间轻轻推了一下,继而道:“没事,就是腿麻了,阿归先起来可好?”
时归双目微睁,反应过来后,瞬间从他身上弹开,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阿爹……是守了我一整晚吗?”
时序用力按揉着腰部麻痹的肌肉,闻言一挑眉:“阿归觉得呢?”
哪里还用多问,只消看上一眼就知道了。
时归四下里看了一遍,就见自己身上搭了毛毯和棉被,而阿爹还是昨天她睡前的姿势,板正的衣衫只腿上有些褶皱,另解开了最上面的一排纽扣。
时归羞赧,张了张口,想说感谢,可又觉得感谢的话太过生疏了些,遂也不多言了。
她动了动指尖,膝行向前两步,默默将手按在阿爹小腿上,试图帮忙缓解一下过夜的酸胀。
但她实际并没有缓解腿脚不适的经验,便是帮忙按揉,于时序也只是难挨更多一些。
时序的面容一度变得扭曲,几次想开口让她停下。
可一见到时归那张忐忑不安的面孔,他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算了,忍着吧。
到头来,反是听见动静进来的雪烟和云池将他从时归手下解救出来。
听她们两人提及,时归才想起来:“哎呀,今年都是新一年了!”
雪烟和云池两人微微一笑,一齐给上面的两位主子见了礼,又说过吉祥话,得了时序的赏赐后才离去。
不一会儿l功夫,屋里就只剩父女两人。
时归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怎的,跪坐在离时序最远的角落里,低着头,苦着脸,小声抱怨道:“都怪阿爹,非要说赵思钰的事,竟连年夜饭和守岁都耽搁了。”
时序似笑非笑:“又不怕我不要你了?”
“啊……”时归身体一僵,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眼,有些不确定道,“阿爹会吗?”
“阿归觉得呢?”
“我觉得……那肯定不能。”时归再次嘀咕,“阿爹都说了,舍不得我,那必然不会残忍丢掉我的。”
“我是阿爹的女儿l,就该跟阿爹在一起。”
虽然她这样说着,但为了心安,她还是蹭了过去,拉住了阿爹的一根手指,说什么也不肯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