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小心地将鼻子凑过去,结果还没靠近,便被升起的烟熏得咳嗽起来。
晏辞靠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他的样子笑道:“别离那么近,再好的香刚点燃时都是一股烟味。”
尤其是这个朝代普遍还没有“熏香”之法,人们最常用的还是“烧香”,即将香粉做成香丸香饼状,直接放进香炉里烧。
这种品香的方法虽然可以使香味散发的更加浓郁,操作比起熏香法更加简单。
然而弊端也很明显,就比如香品燃烧时散发的焦味是无论如何都去不掉的。
晏辞刚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朝代“熏香”的方式还没有普及,或者说还没有被人研发出来。
所以香铺里常见的香器——就是使用香品时用到的器具,只有单一的香炉,箸瓶,香匙等。
就比如熏香时用来放香的“隔片”大概还没现世,晏辞每次都只能找来一块陶瓷片勉强代替。
晏辞拿起一旁的蒲扇,轻轻挥动手腕,将空气中的烟气驱散。
焚香时要让烟气尽可能减少,这样香品散发的香味才会更清晰,更悠长,令人回味。
晏辞不紧不慢地盯着香炉,等到最开始烧灼香丸的烟气散去以后,渐渐地,一种浓重的香味席卷了屋子。
顾笙的小鼻子轻轻抽动,相比晏辞平时更擅长做的那些味道淡雅又回味无穷的香,这道香味道实在太过浓重了,只烧了这么一小块就散发出这么大的味道。
他忍不住小声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就是衙香啊”
晏辞笑了:“咱们这屋子太小了,点衙香显得不伦不类。”
因为衙香一般只用在盛大的场合,尤其是必须在足够大的屋子里使用。
如果香的味道不浓重,盈不满屋子,还怎么衬托主人身份,怎么衬托屋子的华贵。
晏辞饶有兴趣地看着顾笙,顾笙学着他的样子仔细闻了闻,依旧没问出个所以然,最后转头看向晏辞,认真道:
“好闻。”
就是有些浓郁,他不喜欢,他还是觉得夫君用来熏衣服的腊梅香更好闻一些
尤其是那味道留在夫君身上的时候,就更好闻了
晏辞倾身过来,拿起一旁自制的香箸挑了挑炉子里的香灰,轻轻呼吸,将那味道吸进鼻腔。
衙香里面最基础的三种香:沉香,檀香,麝香,本身就是味道十分浓重的香料,用这三种香料做底料的香,想味道不浓都难。
所以这香既要闻起来够端庄大气,又要香味独特令人难忘,味道还不能混乱,并非一件易事。
晏辞细细品了半晌,顾笙在一旁期待地等他开口。
只见他直起身子,看着香炉微微蹙眉。
“燥了。”
失败品。
顾笙本来抬起的眉头又沉了下去。
天知道夫君这几日在院子里几乎早上一睁眼就开始制香,有时甚至半夜独自一人一边试香一边修改香方,好几次东方既白,村民们养的鸡都叫了,他还睁着眼睛,眼底隐隐出现的乌青在皮肤上显得更加明显。
就这两天,衣服似乎都宽松了一圈。
顾笙看着桌子上那一摞废弃的纸,还有干了的砚台,以及香房里所剩无几的香料。
其实他很努力地想陪他通宵,奈何他身子弱,总是看着晏辞的动作,不知不觉就睡过去。
而第二天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了。
顾笙屏住呼吸,小心地看着凝神的晏辞。
果不其然,半晌后他转过头看着顾笙:“再试一次。”
晏辞抿着唇,一边拨弄着香灰,一边沉吟道:“檀香燥气味太重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顾笙赶紧去扶他。
却见晏辞恍若未闻,自顾自地一瘸一拐地来到台子跟前,一边看一边思考,最后拿出了一把已经晒干的零陵香。
“拿这个和檀香混合试试,能不能将燥气降下去。”
顾笙接过去,看着他若有所思地又拿起几味香料,闻了又闻,不时自言自语些什么,最后又取出了些藿香。
顾笙正想一起接过去,只见他蹙着眉琢磨着什么,接着又放回少许。
就这样来回重复几次,顾笙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晏辞回过头,他耐心解释道:
“藿香的用料必须精准,否则会影响整体的香味。”
顾笙看着晏辞在香台前忙前忙后,长发半拢,腰身笔挺,面色上更是露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专注,连平时偶尔戏弄自己的话也不说了。
他在一旁悄悄看着他认真至极的样子,只觉得这样的夫君是他以前没见过的,感觉比平时总逗自己的样子还要让他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