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不能用电脑包把公用电话亭给砸了!
可是,电脑毕竟是崭新的ib,电话亭也不便宜。
虞红用尽全部情绪狠狠的剜了方卓一眼,拎着电脑包走出电话亭,她没走远,放哨的同时也在竖起耳朵听着背后的声音。
方卓握紧话筒,他调整下情绪,没有因为被认出身份而头脑昏聩。
换个角度想,现在不要把通话当成检举,只作为青年企业家和相关部门领导的沟通交流,这样就好多了。
“你为什么要找我说托普集团的事情?”郑丹锐主动问道。
“郑组长,我刚才就说了,不想让他们破坏杭州的产业生态。”方卓重述了一遍理由。
郑丹锐淡淡地说道:“我不信。”
方卓想了想,换了个理由:“我认为如果放任这种明显有问题的软件园进入杭州,裘市长在不远的将来会碰见麻烦,他很看好我的挂号网。”
郑丹锐思索几秒,说道:“我不信。”
你不信,你不信,鲁豫是你表姐咋地?
方卓纳闷对方会纠结于这个,直接说道:“宋如华昨晚见过我,极可能复刻玩弄概念炒作股价的那一套,挂号网现在很危险,我必须做点什么。”
另一端的郑丹锐点点头,信了,这话是真的。
他冲着走过来的司机招招手,掩了下手机话筒,低声说道:“开车去上海这边的西部软件园。”
然后,身处上海的郑丹锐一边等司机把车开过来,一边继续对手机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要炒作你的那个概念?”
“昨晚在裘市长的饭桌上遇见他,今天上午有医院的人告诉我,托普集团来人谈线上挂号的合作。”方卓直接把李科长所说的事定性,一点也不模糊,“如果是良性竞争也还好,问题在于一旦他继续玩资本游戏,未来数年内都不会有线上挂号乃至医疗真正实现的空间。”
郑丹锐已经坐进了车里:“你为什么不直接和裘市长说?”
方卓犹豫好几秒,有点杀人诛心但又委婉地说道:“宋如华来杭州做软件园毕竟只是杭州一地,他拿线上和医疗的概念炒作恐会有更大范围。”
郑丹锐听懂了。
裘市长只需要确保杭州没有问题就行,即便方卓去说,裘市长觉得软件园存在问题,杭州不搞这个了,宋如华转身去另一个省宣布投资线上医疗,那又能怎么办?
杭州的副市长还能去管其它省份的事情?
就算有些人脉关系,他有那个动力去管吗?
冀望于一位副市长有着热切的责任心去承担仕途的风险?
相反,郑丹锐既然知道了,那就不得不重视,即将正式成立的推广应用小组就是干这种工作的,他未来数年的工作基本盘都是注意国内的互联网和信息化建设。
这是分内之事,也是另一种政绩。
郑丹锐略一沉默:“你对托普还有什么更多了解?”
“只软件园一条还不够么?”方卓反问,“这种托普存在的基石是空的,它这个集团或早或晚都得出大问题。”
郑丹锐看着车窗外一路倒退的景色,问道:“你对托普集团的这种事怎么看?”
方卓有点意外现在这种时刻听到如此问题,但转瞬就想到对方的身份,不光得调研情况,也得总结现象。
这还真成政商交流会了。
尽管昨夜睡得很晚,但方卓这会的脑子极度清醒,那些收集整理的材料和上辈子知晓的事转啊转,没让郑组长等很久就说了话。
“托普集团有没有问题?”
“有,有很大的问题。”
方卓先给了个狠狠的评判。
然后,他话锋一转:“但只把问题抛给托普,抛给宋如华,那也有点狭隘。”
“为什么宋如华搞一片菜地再插个牌,川省就迫不及待的大给优惠政策?部委又为什么把它列为‘国际级火炬计划软件产业基地’?”
“宋如华有政商关系不假,但要说他那时能活动到部委,我是不信的。”
“这中间是不是急于求成?一听见‘信息化’‘软件集群’这种字眼就如饥似渴的跟着放卫星?”
方卓的声音变得铿锵:“好,退一步说,信息化刚起步,大家都不懂,被忽悠被欺骗,能理解,可托普从第一家软件园到现在第十八家软件园,我一个普通人都能看到园区里的真相,那些跟进负责的人是怎么回事?”
“两三年的时间里,是没有人发现这个泡沫,还是没有人愿意主动戳破这个泡沫?”
方卓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宋如华是去印度考察后才回来做的软件园,他的初心未必不是好好做这个事,但源源不断的福利政策和轻易攀升的股价诱发了他的贪婪。”
“如果空壳能挣大钱,如果玩弄概念能野蛮生长,谁会愿意好好做呢?”
“软件园让托普尝到了甜头,这是他们的第一次野蛮生长,今年9月份,托普收购金狮,把股票改为‘炎黄在线’,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炎黄网广告,但直到现在,谁能说出来炎黄网是干什么的?”
“说不出来,但股票价格又上去了。”
“有一就有二啊!”
“机制不健全必然会导致野蛮、违背市场规律的生态环境,宋如华是贪婪的,可地方上的政策只要存在问题,没了宋如华还有方孺华。”
“我觉得,不要考验人性。”
方卓深吸一口气,言语里满是痛心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