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到什么,龚柔慕警惕,“你该不会是为了跟我上床,所以故意走错的路吧?”
无比幼稚的手段。
加斯在路旁取上木条,折断缠上芦苇绒条,露出绅士的笑容,“我敢保证,绝对不是。”
绝对不是?
听到这样的回答,可龚柔慕却谈不上多高兴。
加斯继续裹上拆下的外套帽子,点燃老式机械金属外壳的打火机。
“没想到你会带这个,这么重。”她尽可能地不想带着嘲讽语气,可总是事与愿违。
“相比于燃气罐这已经算小件的了。”重音放在了“已经”这个程度副词上,并把点燃的火把递给龚柔慕。
龚柔慕看着手里的火把,心想,偷换概念。
火把木条握在手中,外层潮湿且绵软,可没有学院里拿来雕刻的木头质感好,龚柔慕不免心想。
就在简单制作好第二个火把后,加斯突然站起来,压低音量说到,“嘿!熄掉火把!!”
“为什么?“龚柔慕站直,不解地望向他。
“灭掉!”他神色严肃,脸庞更加冷峻。
“你在说——”
快速走进捂住她的嘴,一手甩灭火星。
听觉一下子被冷风刺激,瞳孔放大,也听得到更远处细细簌簌的声音。
“什么东西?”小声问。
“不知道,”摇摇头,“但是是个大家伙。”
他们到底是在害怕警惕些什么?
“它在干什么?”
屏息,还是摇摇头。
“它是在找什么。”
食物?
大型猛兽。
而他们即将变成它的食物!
加斯看着草丛塌陷,一点点朝他们靠近,突然,停住,随即又更快速地朝他们方向前进。
“它是朝我们来的!”加斯拉上龚柔慕的手腕朝相反方向走去。
“别犹豫!!快跑!!”
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被吓到,依旧停在原地。
加斯重复,“跑!!”
看向不断逼近的塌陷草丛,“我想看看它。”
“别傻了手枪小姐,这可不是你逛的动物园!”
紧紧拉着手腕,可以说几乎是加斯拽着她在奔跑,从没想到他可以跑这么快,路前方的杂草先被加斯拨开,可也随即合拢的末端干草也会扎到她的脸上。
她任由加斯拽着,不知道前方到底是什么,溪流、水塘、或许是悬崖。
她什么也记不得了,她只记得那次耳边奔跑的喘息声,和不断呼出又被吹散的热气,还有冷风吹拂得冻僵的脸,只能看着那个拉着她手不断奔跑的男人的后背。
她往后看去,后路也是一模一样的重复,一成不变的芦苇丛,她也不清楚那个大家伙是否跟来。
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们在奔跑,就快追上地平线处的日落余晖。
她只记得他的手掌很热,力道突然变大,踩空,天旋地转,和加斯一齐跌进那个黑漆漆的洞里。
滚下一个洞穴。
过了好一会儿,龚柔慕才重新抽气呼吸,开口,冷冷说着,“你可没说过这里会有熊。”
依旧的阴阳怪气的语调。
男人在看不清的地方哼笑了一声,用着她的语调,“赶紧闭嘴才会保住你好奇的小命。”
加斯被摔在地面,加上女孩的重量。
他们两人当时肯定已经摔破皮了,希望没有骨折,可是已经察觉不到疼痛,不知是那晚太过寒冷,还是肾上腺素的急剧飙升,以至于麻木失去知觉。
追上来了吗?
没人问。
加斯和她捯着气深呼吸,听着咚咚狂跳的心脏和洞外的声音。
好像摔下洞就可以不用跑了,哪怕可以是个当作包围他们的地方,可这又确实可以当作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且理直气壮。
如果没有踩空这个坑,他们可能会这样一直跑下去,精疲力竭。
一直跑下去。
没过多久,加斯呼了一口气,弯腰,冲锋衣相互摩擦的声音也在擦响她的耳膜。加斯从裤腿绑着的东西取下。
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她睁大了眼睛。
要在这里杀她?可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为什么——没等她想完。
“这个没开保险,会用吗?”
说着拉起她的手,递给她。
她只有不好的预感,摇摇头。
“跟电视里一样,”把她束在胸前,握着她的手绷直手臂,放到带着余温的枪壳,往后一拉,“这样再扣下扳机,就可以打出子弹。只有六发子弹。”
他把限制词说的很重。
说完松开她,加斯吐了一口气,望向洞口,准备离开。
“你要干什么?”
“应该只是一头熊,我可以引开它。”
龚柔慕摇摇头。
“他会跟来的,我去引开它。我会回来的,好么?”他抚摸她的脸颊,“拿着它,手枪小姐。”
“你不应该留我一个人在这儿。”龚柔慕说得坚决,紧紧抓着他的手,像是在抓最后一根稻草。
“手枪小姐,你不会死在这儿的。”
“你嘴里现在没有一丁点可让我信服的单词。”
“我说了,这次出游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肏你。”
像伴侣之间的翻旧账。
说完,两人笑了。
加斯重新郑重说着,“拿好它,手枪小姐。”
龚柔慕当然可以跟着他冲出去,可是她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她怕死。
最后只有加斯冲出去,拿着匕首和点燃火把,大声喊着,冲另一个方向跑去。
看着锃亮冰凉的枪壳,龚柔慕接过,才发现手臂早已发软。
手里手枪的温度慢慢变低,她有些害怕,世界又安静了下来。蜷缩在了最里面的角落,这样黑暗就能把她全部笼罩,不会暴露在危险当中。
当然,是她的猜想。
她颤抖着身体,告诉身体里的另一个相同的自己,不要出来,不要在现在陷到精神崩溃的沼泽边缘里。
而加斯一直没有回来,她告诉自己不要睡着,以防背后的汗水冷下来,身上的衣服逐渐沉重冰凉起来,让人打了冷战。
半夜她往洞里拖回干草,也许能让睡觉的地方柔软一些,可效果微乎其微,身后的石块还是坚硬,且冰冷。
可由于肾上腺素的消散,疼痛和困意如相反方向洪水向她涌来,中途她迷迷糊糊醒了几次,下意识安慰,或者说欺骗,此刻十分安全,她又几次睡着过去。
等天蒙蒙发亮,几声鸟叫,她的意识再次掌握主导,握紧怀里的手枪。
洞口传来缓慢的声响,是加斯。
她放下手枪。
他嘴里呼着热气,手腕上的衬衫挽上去半截,有着不大的红褐色划痕,只要龚柔慕仔细一看,其实能看到些许细小的疤痕。
“你还活着。”
“是的,我还活着。”
担心和源自死亡的恐惧,一时之间在她的脑海中翻涌,难以消化。
他放下她手里是手枪,揣进她的口袋。
“是熊吗?”
“是只母熊。”但已经没人在意。
龚柔慕轻轻地在上面吻了一吻,便立刻退回去。加斯看清她的眸子,汹涌的亲吻立即开始,混乱不均的气息充斥耳畔,加斯长指揉搓龚柔慕的头发,将她推倒在角落的干草上,翻过身去,抛开一切文明,像以最原始的姿势发泄爱欲,宣泄自己的欲望。
社会中人潮汹涌,现代文明使欲望跌下神坛,让人对生命本能被迫屈服而避之不及,被驯服得更全身心地投入非爱欲的事务,这才有利于社会的工作,而不再只以繁殖为目的的交配。而此刻的性爱,有了更多的意义,不只是现代性文化的批判,性爱有它本身的目的,同时就是生命本身的目的——快乐。
当时没能问他,后来再也没有机会。
其实那天是不是根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