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和帝低头温和地问:“撞疼了没有?脸是怎么回事?”
“你……”沈葭还处在震惊中,“你是皇帝?”
“嗯。”延和帝淡淡道。
“……”
沈葭心想你居然是皇帝?!你是皇帝还帮我划船!你是皇帝还帮我划船去偷你的莲蓬!这是真的吗?但看大家都跪在地上不敢作声的样子,应该是真的罢?那我是不是也要跪一下?
沈葭双膝一弯,准备下跪。
延和帝却抬起手:“不用了,免礼罢。”
于是沈葭就直起了身体,其动作之自然,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不约而同心想,让你免礼你还真的免礼啊!人家只是客气一下!
沈葭这时又看到了两个熟人,一个是那日在太液池边扶她下船的人,另一个就是给她送过荔枝的白胖太监了。
“是你。”沈葭看着胖太监道。
刘锦头戴刚叉帽,身穿大红坐蟒贴里,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像个大肚弥勒佛,道:“又见面了,沈二姑娘。”
延和帝让众人平身,上官皇后讲明了来龙去脉,他听完,转头问沈葭:“为什么打朕的儿子?”
沈葭道:“因为他咬人。”
“咬谁了?”
沈葭指向怀芸:“她。”
延和帝看向自己的女儿,问:“芸儿,英儿是不是咬了你?”
怀芸站在原地,真是好生为难,承认的话会得罪皇后,否认的话,又对不起沈葭。
怀芸小心翼翼地瞥一眼上官皇后,见她眼底满是警告之色,顿时吓得不敢说话了,结结巴巴道:“父皇,我……”
延和帝已经发现了她手腕上的咬痕,还带着血,顿时暴怒:“怀英!”
九皇子平日最怕父皇,先前还像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此刻却被吓得像只小猫儿般揪着皇后的衣襟,躲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延和帝最看不得他这副胆小懦弱的样儿,简直不像个皇子,怒意更是高涨:“上前来!朕问你,是不是咬了你三姐?!”
天子一怒,有如雷霆万钧,就连在场的成年人也后背冷汗直流,更别提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子,九皇子很快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紧紧抱着母后,不敢松手。
上官皇后心有不忍,劝道:“陛下,英儿他身体不好,禁不住吓,您有什么气,发作在臣妾身上好了,英儿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日后臣妾会好好教导他的……”
“身体不好?”
延和帝厉声打断她:“碰上什么事,你只会这一个借口,他身体不好是小时候的事了,朕看他现在身体很好,能跑能跳,还会咬人!我大晋自立国以来,皇子三岁开蒙,五岁习经,他如今八岁了!年纪还小?钰儿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能跟着师傅学摔跤了,哪一次不是被摔得鼻青脸肿?朕就从来没见他哭过!”
上官皇后听他提起怀钰,神色微僵。
延和帝背着双手,烦躁地走来走去,虽然知道不该当着众人面数落皇后,让她没面子,但皇后有副孤怪脾气,话说重了,她受不了,说轻了,她又根本不往心里去,同你装糊涂。
他长舒一口气,看着妻子,目光难掩失望:“皇后,你是朕的皇后,也是一朝国母,英儿不仅是你的儿子,更是大晋的皇子!他体内流淌着太祖爷的血脉,可你把他教成了一个只会躲在女人背后,哭哭啼啼的脓包废物!”
上官皇后脸色惨白,手指甲掐入掌心。
她这个皇后,一向不得圣心,连带着娘家人也忍屈受辱,这次西苑避暑,圣上竟没有让上官家的人伴驾,还将她的侄儿上官熠叫进宫里,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视她这个皇后的脸面于无物,眼下还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斥责她,说她生的儿子是脓包废物。
上官皇后一言不发地跪了下去。
她一跪,园中其余人哪还敢站着,纷纷跪了一地。
延和帝脸色一沉:“你干什么?”
皇后面无表情:“臣妾粗蠢失德,不配为中宫之主,请陛下废了我的后位,让臣妾避居西苑离宫养老,了此残生。”
延和帝:“……”
皇帝还没说什么,皇后的女官就先跪不住了。
开什么玩笑?!自请废去后位,这说得好听点叫主动退位,说得难听点就是以凤位相胁,逼迫圣上低头啊!
女官吓出浑身冷汗,生怕圣上一个龙颜大怒,真的废了皇后娘娘。
正做没理会处,突然有个小太监远远跑来,口中高喊:“不好啦!不好啦!”
众人的视线一下被吸引过去。
刘锦上前,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将那报信的小太监扇倒在地。
刘锦斥道:“怎么说话的?没规没矩,自己掌十个嘴!”
小太监不敢迟疑,照着自己的脸“啪啪”打了起来。
沈葭方才吃过被扇耳光的苦,知道那有多疼,忍不住求情:“别罚他了罢,他也不是故意的。”
刘锦对着她,又是一副和气笑脸:“姑娘不知道,他们当奴才的皮糙肉厚着呢,打上几耳光不疼的。”
其实他也是为了借此事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不然皇上和皇后一直僵着,谁都不好收场。
延和帝叫停那小太监:“好了,有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小太监两颊肿得高高的,说:“回圣上,那边打起来了。”
高顺皱眉道:“说明白点儿,哪边打起来了?谁和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