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蜷在她膝盖上,“喵”了一声,悠闲地舔起了爪子。
就在这时,院门“砰”地一声,被人撞开,从外面直挺挺地倒进来一个人。
黑猫惊得炸毛,从沈葭膝上跳下去。
那人从地上缓缓抬起头,原来是喝醉的怀钰,宴席上,他被沈葭的几位表兄抓着灌了不少酒,醉得不分东西,观潮去推门时没扶住,他便一头摔在门槛上。
“殿下!你没事罢?”
观潮吓得心惊肉跳,急忙去扶。
沈葭也跳下秋千,跑来察看情形,焦急地问:“是不是摔着脑袋了?”
怀钰从地上爬起来,说:“我没事。”
他打发走观潮,扶着门站起来,低头看着沈葭,双颊都是酒意蒸腾出来的红晕,一向明亮的双眸,此刻也泛着一点朦胧水汽。
“沈葭,你……”
他迟疑地开口,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什么?”
沈葭疑惑地望着他,觉得他今日怪怪的。
怀钰吞了吞唾沫,仿佛有些紧张,手握成拳,道:“我……”
话刚起了个头,却见辛夷从里屋走出来,手中拎着个竹箱,边走边道:“小姐,我只拣了几件你常穿的衣裳,锦被缎褥的话,老夫人那边肯定帮你预备好了,咱们便不带了罢……”
话未说完,抬头见到怀钰,顿时吃了一惊:“王……姑、姑爷。”
怀钰的脸色沉下去,扭头问沈葭:“你要去哪儿?”
“兰桂堂,”沈葭道,“我去同我外祖母睡。”
“……”
怀钰似被人从头到脚淋了盆冰水,酒意霎时就醒了,他咬着牙,气出一声冷笑:“好,好,你就这般……”
说到一半,他又将话尾掐了,冷冷甩下一声:“随你。”
他进了屋,辛夷手足无措地看着沈葭:“小姐,我不知道姑爷回来了……”
沈葭道:“没事,我们走罢。”
主仆二人走后不久,怀钰又从屋子里出来,坐在廊下石阶上,拐杖放去一旁。
黑猫从假山后冒出脑袋,好奇地盯着他。
怀钰记得沈葭说过这只猫的名字,想了想,冲猫招手:“奴奴,过来。”
黑猫灵性十足,仿佛听得懂自己的名字,竟真的迈着猫步走了过来,在怀钰身周嗅了嗅,似乎是判断出这人没有恶意,便跳上他的膝盖,盘着身子开始舔毛。
怀钰挠着猫下巴,修长的手指从黑猫颈下柔软的毛发穿过,他抬头望着夜空,今夜无星,只有一轮孤月。
他喃喃道:“我知道,你喜欢姓陈的小白脸,但你能不能,也喜欢我一下……”
这是今天他纠结一整日,没能对沈葭说出口的话。
祭母
昔年太祖定都金陵, 他驾崩后,就葬在了城东北的钟山上。
钟山又名紫金山,因其山顶有紫金色云彩缭绕之缘故,山有三座主峰, 形似巨龙盘踞, 是南京龙脉之所在。
怀钰作为太祖子孙,不可能来南京一趟不拜谒祖陵, 等钦天监那边择定吉日后, 他就在一群官员的陪同下,带着沈葭上钟山祭拜孝陵了。
谒陵的时候, 又是一套繁复礼节,折腾下来已是下午, 人都累得两眼昏花。
钟山附近六朝遗迹不少, 有灵谷寺、鸡鸣寺、玄武湖、观象台,怀钰兴致不高, 只领着沈葭去鸡鸣寺上了三炷香,就打道回府了。
第二日,他们又在谢翊的带领下去祭拜谢柔。
钟山是帝王陵寝,山上除葬着太祖外,还有东吴孙权墓, 以及国朝定鼎之初,陪同太祖爷打天下的几位勋贵武臣。
为了避免风水被破坏,钟山方圆十几里的范围内都是不允许有平民墓葬的, 就是有也要被迁走,所以南京城里的人家一般将祖坟定在城南, 大致是城外的牛首山一带,近一点的便是长干桥南的聚宝山。
聚宝山不高, 之所以叫这个名,大抵是因为山顶呈平台状,形似聚宝盆,由此得名,也有人说,是因为山上分布较多细玛瑙石,便称之为“聚宝”,说法不一而同。
此山还有个雅致的别名,叫雨花台,相传梁武帝时,有高僧曾在此设坛讲经,结果感念上苍,落花如雨,岳飞便曾在此痛击金兵,因为这两个典故,南京文人春日踏青时也惯爱来此处。
聚宝山分为二岗,东岗种植梅花,称为梅岗,西岗俗称石子岗,谢家的祖坟便在这里,沈葭的母亲也葬于此处。
谢柔的陵墓由汉白玉石砌成,墓穴微隆,莹澈无暇,墓前很干净,摆放着花卉和瓜果糕点,可见谢家时常派人来打扫。
谢翊将枯萎的花朵清理出去,放上他新带来的一篮子大理白茶,天下山茶优良者皆出自云南,世人谓之“滇茶”,这篮白茶就是谢翊挖空心思从大理移植过来的精品,经过南花房花匠的悉心培育,前几日才开了一簇花,就被他剪了下来,花瓣数重,洁白如雪,上面还沾着晶莹露珠。
谢翊拂去墓碑上的一片落叶,声音放得很轻,唯恐惊扰了亡魂:“姐,珠珠出嫁了,带她的夫君来看你。”
沈葭上前跪下,怀钰跪在她身侧,递给她三根点燃的线香。
二人齐头下拜,磕了三个响头,将香插进香炉里,等他们起身,沈茹和陈适也上前跪拜,照样磕了三个头。
祭拜完,谢翊让他们先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