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茹面色惨白,苦笑道:“都一样,我只求速死。”
沈葭问她:“你是一定要死的了?”
沈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和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是什么感觉么?妹妹,我每时每刻都感到窒息,人生如一座樊笼,我被困在了方寸之地,四面都是高墙,怎么走也走不出去,也许只有死亡,才能让我真正解脱。”
沈葭沉吟片刻,道:“好,那你就去死罢。”
假死
当夜, 乌云浊雾,月亮隐进云层里,天黑压压的,似一口倒扣的锅罩在头顶, 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空气中漂浮着不详的味道。
宝船停泊在码头上,谭淼留下一队人护卫王妃, 跟着怀钰去了淮安城。
他们下船不久, 王妃跟前的侍女就出来说,让士兵们下去松快松快, 不必站岗巡哨了。
因为上峰不在,士兵们本就有些懈怠, 听闻王妃有令, 便都顺理成章地懒散起来,有的偷溜上岸去喝酒召妓, 有的窝在船舱里同水手们赌钱。
带队的人是个姓蒋的百户,他刚摇了几手骰子,赌运不佳,便扔了骰盅出去透口气,顺便放水。
走到甲板上, 他解了裤带,脱下裤子,顿时感觉到一阵沁骨凉意, 两腿瑟缩了一下。
按理说,都三月的天了, 本不该冷才对,难道是船上阴气重?
蒋百户是福建泉州人, 在他的家乡,女人都是不允许上船的,因为她们身上带煞,会惹怒龙王爷,掀翻船只,害死一船的人。
岸上传来妓女幽咽凄迷的歌声,时断时续,绵绵不绝,像是鬼在哭。
蒋百户疑神疑鬼,东张西望,这一望,竟然看见船头站着个白衣女鬼,穿着一袭披风,长发随风扬起,又轻轻落下。
她翻过船栏,像只风筝似的飘了下去。
蒋百户:“!!!”
“鬼啊!”
蒋百户吓得魂飞魄丧,一泡尿撒到手上,来不及提起裤子,转身便跑,却不慎被裤腿绊得摔倒,他连滚带爬地跑进船舱。
舱里的弟兄们见着他这副模样,纷纷破颜大笑。
“哟?百户大人这是怎么了?半夜遛鸟啊?”
“真是的,也太不把大家伙儿当外人了!”
“这会儿忙着抹牌没空,你给我留个门,半夜了再去疼你。”
“鬼……鬼……”
蒋百户指着舱外,面孔煞白,心跳兀自不停:“外……外面有鬼!”
众人一听,登时扔了骰子骨牌往外走。
“哪儿有鬼?是有人装神弄鬼罢?”
“咱们可得瞧瞧去!”
“老子是金刚不坏童子身,一泡童子尿浇下去,任何魑魅魍魉见了,都他妈得现原形!”
一窝蜂来到甲板上,鬼没见着,却见着一个侍女打扮的人在那儿放声痛哭:“夫人!夫人!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说着竟然要翻过船栏往下跳。
众丘八急忙抢上前去七手八脚地救了,有人认出这是陈夫人跟前伺候的喜儿,便问了一嘴,发生了何事。
喜儿掩面而泣:“陈夫人……陈夫人投水自尽了!”
“轰隆”一声,闪电从天而降,照亮一张张惊惶失措的脸,倾盆暴雨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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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忽降,砸得河面爆豆似的作响,漕运总督、漕运总兵及淮安知府、河务衙门等一众官差身后跟着长随小厮,各自擎着伞盖、披着蓑衣,踩着两脚黄泥,将怀钰殷勤送至堤岸上,谭淼撑着一把黄绸大伞,给怀钰挡雨,自己肩头倒是淋得全湿。
漕运总督崔文升正苦口婆心地劝道:“殿下,如此大雨,船上只怕睡不安稳,不如在城中下榻?殿下船过淮安,若没有招待好,是臣等失职。”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怀钰客气地笑道:“你们有心了,只是下榻就不必了,王妃还在船上。”
崔文升正要说请王妃也一同入城,忽闻船上一阵呼喊声传来。
怀钰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谭淼叫了个小旗下来,怒道:“我不过才离开一会儿,你们就一点规矩体统都忘了?王妃还在船上,你们这么鬼哭狼嚎,东奔西跑,是为的什么?!”
那小旗唬得跪在地上,慌张答道:“殿下,谭将军,出大事了!陈夫人投水自尽了!”
“什么?!”
陈适大惊失色,急忙上了船。
怀钰问:“人救上来没有?”
“还在捞……”
怀钰勃然色变,顾不上还呆站着的一众官员,跳上船就走,慌得谭淼打着伞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