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1/2)

也许该让孩子他爹来取名,如果她此生还能见到怀钰的话。

沈葭正恍惚地出着神,肚子上却蓦地一暖,她垂头,看见一只颤抖的大手,贴着她隆起的肚子放着。

陈适感受着掌心下的搏动,那是一条多么鲜活的小生命,他扯出一个傻气的笑,泪水却从眼眶中滚滚而落,看着神经兮兮。

沈葭毛骨悚然,拍开他的手。

十月,雷虎处死襄王,在襄阳自立为帝,建立大夏政权,自称夏王。

消息传入京中,圣上震怒,当夜,北镇抚司的诏狱里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流民之所以势如破竹,连克数省州县,所到之处望风披靡,并非因为他们是一支打不败的常胜军,天底下岂有不败的将军,不败的兵,陛下可知,就连您的兄长昔年虽号称‘战神’,却也并非战无不胜,他也败过,败得最惨的时候,身边只剩几名亲兵,险些连身家性命也保不住。”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嗯了一声,张口就来:“昭宁三十五年,银川兵士闹饷哗变,啸聚为匪,皇兄奉命讨贼,却因轻敌冒进,被诱入贺兰山,几乎全军覆没,幸得部下死战得脱,朕记得,你就是那一战救下皇兄,才得以晋升副将?”

“是,”陆诚跪在地上,微微弯了身,手腕上的镣铐叮当作响,“陛下还记得。”

“起来罢,赐座。”

“罪臣不敢。”

延和帝垂眼看着他:“你是罪臣,也是有功之臣,朕赏罚分明,不会因为你犯下的些许过错,就忘了你立下的汗马功劳。起来,地上凉,你的膝盖不好,跪久了会旧疾复发。”

陆诚犹豫片刻,从地上站起来,把着椅子角坐了。

延和帝道:“继续。”

“是,”陆诚揉着膝盖,偏头沉吟一阵,才接着先前的话题讲,“流民,流民,关键在于一个‘流’字,他们擅长以走制敌,战术机动灵活,每打下一座城镇,绝不停留,将当地洗劫一空,便向下一个地方挺进,官兵疲于奔命,再加上各地互不统属,四川巡抚调不动湖广的兵,河南总兵无权节制外省,流民自鲁入豫,山东巡抚本可一网打尽,却因敌人过境,离开了他的辖区,竟下令放弃追击,给了流民一个喘息之机……”

延和帝抬手打断:“此人贻误战机,已被朕下令斩首弃市,你有何讨贼方略,说来就是。”

陆诚顿了顿,直截了当道:“分兵不可取。”

延和帝抬起眼:“哦?”

陆诚分析道:“流寇的兵源来自于民,暴动时,民变为贼,受抚时,贼又变为民,一县揭竿而起,各地群起响应,按下葫芦浮起瓢,所以才会出现贼越剿越多,怎么也剿不完的情形。陛下,恕臣直言,分兵之策实不可取,只会牵制朝廷力量,给各地反贼以发展壮大之机,一旦有哪股势力借机修生养息,成了气候,则朝局危矣,江山危矣。”

延和帝的眼皮突地一跳,肃然道:“你的意思是,与其分兵逐个击破,不如扭成一股绳,集中围剿?”

陆诚点点头:“陛下英明。”

延和帝又问:“依你之见,该剿何处最为相宜?”

陆诚沉思良久,最后道:“襄阳。”

“原因。”

“襄阳雷虎是率先揭起反旗之人,也是所有流民势力中最大的一股,据闻他拥十数万之众,据城自守,这便走入了死路,雷虎自恃城坚壕深,却不知他的军队之所以连战连捷,就在于其流动性,现在他就好比是一只自行走入笼中的老虎,已成了困兽,自己还懵然不知,做着皇帝美梦。雷虎杀襄王自立,朝野震动,天下人视之为仇雠,已失其大义,他在襄阳不思养兵蓄锐,反而终日饮酒作乐,杀人无数,又失其民心,陛下大军一出,必斩此贼于城下,雷虎一死,便可震慑各地乱民,陕西、四川之乱不足为虑,顷刻便会土崩瓦解。”

延和帝拄拐走入牢房,陆诚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早在雷虎称王自立那天起,他就在祖宗灵位前发誓,必将此人斩于刀下。

“朝廷一众文臣都是吃干饭的,除了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什么也不会。此次民乱,天灾是其因,祸根却在党争,做臣子的,不思忠君报国,反而把心思全用在争斗上,朝堂教他们这些人弄得乌烟瘴气,朕欲肃清天下……”

延和帝将手放于陆诚肩上,微微用了些力,笑着问他:“子敬,尚能与朕一战否?”

陆诚来不及惶恐,惊讶地道:“陛下,您要……”

“朕要御驾亲征。”

陆诚扑通跪下:“万万不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您是大晋朝的柱石,是四海万民仰赖之所在,岂可以身涉险?请陛下借臣三千兵马,臣誓将雷虎擒来,献俘阙下。”

延和帝扶他起来,微笑道:“怎么?怕朕拖你的后腿,不要忘了,朕也是戎马出身的皇帝。”

“可是……”陆诚欲言又止,“以目前形势来看,只怕京城离不开您。”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皇后的胆子还没有那么大,京城有三大营驻守,陕西有你儿子在,四川在招安,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朕还起复了徐文简,这起子文人论别的本事没有,看个家还是能做到的,你和朕秘密出京,不要惊动其他人,朕左思右想,时局太乱,襄阳还是要稳,不能打草惊蛇,等麻痹他们的警戒心,咱们再雷霆出击,一举拿下!”

陆诚肃容道:“是!”

延和帝收回手,转身淡淡道:“狼崽子们在外面漂泊太久,只怕是忘记了回窝的路,子敬,是时候抓他们回家了。”

夜奔

升平二年, 正月初一,风雪怒号,八百里太行山积雪覆道。

陆羡抽出长枪,一串血花淋漓地洒在雪上, 敌人跪倒在地, 缓慢地垂下了头,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

“驾!”

他一抖缰绳, 朝着约定好的地方疾驰而去。

到达一处废弃的关隘, 骑兵全部迎了上来,他们有的中了箭, 有的身上有刀伤,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少帅!”

“少帅!”

陆羡翻身下马, 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 皱眉道:“殿下呢?”

骑兵们面面相觑,谁也答不上话。

“我问你们殿下呢?!”

“方才暴风雪太大, 你走后,我们迷失了方向,又碰上一队追兵,他为引开追兵,往南去了。”

谢翊从断墙后走出来, 他也受了轻伤,胳膊上中了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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