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水盆打翻在地,水花四溅,打湿了云停的衣摆,也浸透了他脚上的暗纹革履。
庄廉抽气,看看云停面颊上溅到的一道水痕,再看看无辜的唐娴,眼皮子直跳个不停。
唐娴早在木盆落地前捂着双耳退开,眼看着摔在地上的木盆咕噜噜滚了几圈,在一片寂静中,“咚”的一声撞上桌角,终于停了下来。
这时,裙角干干净净的唐娴才低着头,语气中夹着不甚真心的歉意,道:“公子见谅,您也知道我出身世家,从小娇生惯养,笨手笨脚,做不来伺候人的活的。”
较劲
空气因唐娴的话沉寂。
唐娴与云停较上劲了,反正不管是为了烟霞还是金银珠宝,他都不能杀了自己。
他若是用刑,那就以死相逼。
目的未达成,就此前功尽弃的话,唐娴觉得按云停的脾性,这结果能把他活生生气死。
“这、这……”俩人较劲,最头疼的是庄廉。
本来都说好了,接下来两个月唐娴交给他来处置,姑娘家好说话,又是孤身一人,友善些,多聊聊,说不准半个月就能把烟霞的踪迹套出来。
可惜云停半点不肯忍让,唐娴无端被欺负了又要还回来。
双方你来我往都没有产生不可调节的伤害,但小摩擦和暗讽有若无形刀剑,避无可避,要俩人坦诚以待,太难了。
庄廉心中叹着气去看云停,见云停提笔的手顿住,眼睫低垂,落在袖口溅射出的水迹上,脸色越来越沉。
过了会儿,云停道:“不是有意为之?”
唐娴道:“公子想多了,生死都捏在你手里,我哪里有胆子招惹你?”
“无意尚且如此,你若有意,那还得了?”云停道,“你倒也提醒了我,得把你捏得更牢。”
唐娴无法理解他话中深意,提防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我着实好奇谁家姑娘能笨成这样。不是要找你兄长?我给你一次机会。”
“庄廉,给孟姓年轻公子发帖,四月初九,城南明月轩品茶。”
“我给你一次机会,看你能不能认出你所谓的兄长。”云停望着惊诧的唐娴,嘴角下压,“也仅此一次,此后,你再别奢望能遇见孟姓男人。”
唐娴惊诧又忐忑。
她知道云停说到做到,她被看守得极紧,数日下来,半点外面的风吹草动都没听见。
要接触外面的人,唯有云停主动放行,例如四月初九这一次。
她不能保证是否能认出孟夫人的那位夫君,侥幸认出,又是否会被云停查出更多信息。
这是云停摆在明面上的陷阱,她明知有诈,却还要犹豫是否要踏入。
云停看着她为难的表情,心中终于舒坦几分。
已与庄廉说定给她与烟霞宽限两个月,他不会食言。
他纯粹就是不肯吃亏,在女人手上吃亏也不行。
不能杀了唐娴,就只有折腾她这一条路子了。
事情吩咐完,云停不再去看衣摆上的湿痕,提笔落字,笔走龙蛇,迅速写了封简短的书信,折起后递给庄廉,道:“回寄。”
而后在唐娴面前震袖,目不斜视地掠过她离去了。
唐娴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中,拧着眉头,望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待他背影消失不见,庄廉拿着信摇头:“姑娘,你何必呢?”
唐娴委屈:“难道我就要无缘无故被他欺负吗?那封信我本就没有看!”
庄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叹着气出去安排人送信去了。
书房内一片狼藉。
都说了自己是娇生惯养的了,那唐娴是必不会清理的。
她扫视一周,见那封折开的信仍留在桌上,无人问津,想着反正都被诬陷偷看信件了,那干脆就看了!否则不是白被泼脏水了吗?
唐娴避着地上水迹走过去,一把捡起书信,展开,只见信上仅有寥寥数字——
兄长展信佳:
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今亦甚挂念两位兄长。
另,祖训增新:为兄者,当时刻疼宠幼妹。望谨记。
妹,袅袅。
一封兄妹之间的家书。
字迹凌乱幼稚,夹着几个划掉的错字墨团,尤其是最后两个略复杂的名字,写得格外的圆润和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