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2/2)

方寅便没再问,遗憾地道:“阿爹先前还说,张大叔帮了他不少忙,等他过年的时候得闲,想请他到家里来吃杯酒呢。”

程子安想开个玩笑,自己也帮了他不少忙,怎地不将自己也一道请了去?

不过,那些随手之举,方寅不一定知晓。就算知晓了,方寅也不一定愿意记着。

自尊心太强的人,面对施恩之人,与面对仇人一样的难受。

程子安不由得想,方寅与文士善都是寒门学子,不,他们算不得寒门学子,他们根本没有门。

程箴这种,才勉强算得上寒门。

他们以后,可会变成一样的人?

云朵送了茶水点心进屋,取走了些熏笼里的炭。

屋里没那般暖和了,程子安去卧房套了厚衫,对端坐在那里,似乎有些局促的方寅道:“你功课写完了吗?”

方寅道:“早就写完了,每次我都是放完假后,便赶紧写功课,写完了才能放心玩耍。你呢?”

程子安躺在椅子里,哀嚎道:“方寅,你太可恶了,我功课才写一点点呢!”

方寅活泼自在了不少,笑道:“谁叫你贪玩。”

程子安一脸生无可恋,拿了碟子里的白糖糕狠狠咬了口,随手将碟子推到方寅面前,道:“吃吃吃!提到读书写功课就烦,惟有吃能解气!”

一直没动的方寅,被程子安逗得笑个不停,伸手捡了块白糖糕吃起来。

白糖糕是用糯米油炸之后,再裹上一层糖。程子安不大喜欢吃白糖糕,嫌弃太甜太油。

莫柱子一口气能吃三四个,要不是崔素娘怕他吃坏了肚皮,拦着不让他多吃,他吃上十个都没问题。

莫柱子说:“阿娘说,白糖糕费米面油糖,只有那富人家才吃得起。”

方寅咬了口白糖糕,眼睛眯缝起来,说不出的满足。

程子安吃了一个就停下了,方寅吃了两只白糖糕,又吃了几个栗子糕。他看着几乎空掉的碟子,不好意思地道:“你都没吃,都被我吃光了。”

程子安道:“我起得晚,刚吃了早饭,不然,我比你还能吃。”

方寅这才愉快地笑起来,去看程子安随手放在书桌上的大字,惊讶地道:“程子安,你的字写得愈发好了!”

程子安自己倒没感觉,他歪着脑袋欣赏道:“是吗?我看不出来。”

方寅点头,肯定地道:“写得比以前好多了。你真是厉害啊,能做闻山长的学生,府学好多同学都羡慕你呢。”

程子安哈哈笑道:“羡慕我作甚,我要是考不中功名,那时候才好看。”

捧得越高,摔得越狠,就好像程箴一样。

考功名还早,以后的事情谁能预料到。方寅突然变得心平气和起来,拿起一本字帖翻看。

“咦,这是钟繇的临摹!”方寅眼睛顿时一亮,惊叹连连。

程子安沉吟了下,道:“这本字帖不是我的,别人借给我练字。不然,我就可以借给你拿回去跟着学了。”

方寅忙说无妨无妨,迟疑了下,道:“是辛寄年借给你的吧?”

字帖虽不是钟繇真迹,至少学到了他的一半功力,极为难得。

除了辛寄年能随随随便借出来,方寅再也想不到其他人。

方寅放下书,斟酌了下,道:“程子安,你为何与辛寄年交好?他明明以前欺负过你,你一点都不在乎吗?”

程子安认真想了下,道:“我也还回去了。”

方寅急着道:“君子不立围墙之下,辛寄年不学无术,靠着家世也能过上富贵安稳的日子。你与他不同,以后终究得靠自己努力考功名出头,可别被他败坏了名声。”

程子安想说什么,最终将话咽了回去。

方寅敏感自卑,且坚持自己的正义。

辛寄年的确欺负过方寅,给他带来了许多不好的回忆。

程子安不能仅站在自己的立场去说话,相反,方寅也不能只站在自己的立场来说话。

既然立场不同,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提此事,求同存异。

程子安道:“唉,不提他了。年后就要学习诗赋,你看过诗赋的课本没有?”

提到功课,方寅总算将辛寄年的事情抛在了脑后,摇头道:“我没看过,要等到府学的课本发下来之后才知晓。不过,我也担心自己学不会写诗。”

程子安将程箴以前的课本,从一堆书中翻出来,递给方寅道:“你看看,就是这些。反正我看不懂,实在是太难了。”

方寅迫不及待翻开书,埋头看了一会,抬起头,惶惶不安地道:“我倒是看得懂,就是不知该如何对诗。”

程子安趴在书桌上,愁眉苦脸地道:“不知如何对,就是答不出来了。惨啊!”

方寅心有戚戚焉,脸垮了下来,道:“考试时会得更紧张,答不出来,这辈子就别想出头了。”

程子安又转过来安慰他:“别愁,还早呢,说不定到时候灵光一现,能凑上句绝妙的诗,流传千古。”

方寅勉强挤出一丝笑,只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程子安大手一挥,很是大方地道:“这本书是我阿爹的,先借给你回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