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知道苏幼月居然被赐了婚,不必再担心婚事,心里是百般不是滋味。这小贱人,害了她的芊儿的名声,如今自己的婚事倒是先有着落了。而且居然还是和先前府里那个贱奴!说不定,这两个人早就搞到一起了,不然那贱奴怎么可能愿意让她这样的当正室!柳姨娘嘴上死死咬着苏幼月不放道:“大小姐如今虽马上要嫁人了,但在咱们府里使这种巫蛊之术,也必须给个说法才行,不然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是咱们苏府里做的呢,您倒好,成了谢家人了。” 我的确是早就知道柳姨娘刚说完,刚得知消息从自己小铺子里赶回来的苏蓉就急冲冲道:“柳姨娘!苏芊,你们又在对我大姐姐使什么阴谋诡计!”最近这段日子里,苏蓉一直在跟着苏幼月学做生意,所以时常在府外,这会儿她刚刚得了消息,就赶紧赶了回来,心里几乎是认定了,柳姨娘和苏芊又对苏幼月使了诡计。柳姨娘和苏芊二人脸色皆是一变,还是柳姨娘先呵斥道:“三小姐,您怎么能问自己的亲姐姐大呼小叫的,一点礼数都不懂!”苏蓉呸了一声:“亲姐姐?我没有苏芊这种阴险卑鄙的姐姐,只有大姐姐才是我亲姐姐!”说着,她就跑到了苏幼月的身边,像是哄孩子一般:“大姐姐,我来晚了,你没受欺负吧?”苏幼月看着小姑娘跑得脸颊红扑扑的,心里忍不住一软,刚要摇头说自己能受什么委屈,柳姨娘就不乐意了。“老夫人,您看三小姐都被惯成什么样了……三小姐,您可不能这么空口白牙诬陷芊儿啊,今日又不是我们要找大小姐,是宏德大师在大小姐院子里发现了这种不干净的东西!这就是克了咱们苏府的煞气源头!”苏蓉愣了愣,这才看向宏德大师,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大师,她却没有几分敬意,只觉得他是帮着苏芊来害自己大姐姐的!所以她根本就不吃这一套,而是继续骂道:“什么大师!我看是糊涂大师,跟着人诬陷我大姐姐!”剩下的几个世家小姐倒吸一口凉气,这苏幼月对着宏德大师狂就算了,怎么苏蓉也如此狂妄?宏德大师闭目不语,拨动着佛珠,似乎不愿与苏蓉这样的小女子计较似的。见祖母又要拦苏蓉不可对宏德大师不敬,苏幼月率先开口:“宏德大师先前两次判定不准,可见也不是绝对判断无误的。”苏老夫人闻言,似乎有些认同,便迟疑着没有开口。柳姨娘讽刺道:“大师的算命之术名满天下,偶有不准也没什么,总比大小姐什么都不懂还敢不敬大师强!”似乎就是在等她这句话,苏幼月眼中笑意盎然:“谁说我什么都不懂了?”见众人愣住,她从自己袖口里摸了一串普普通通的玉珠手串出来,放在白皙的小手里盘着:“不妨我来替大师算算,方才他没算准的两个煞气源头在哪?”宏德大师忽然掀起了眼皮,凝沉地看着她。可苏幼月对他确实是没有丝毫的敬意,还冲着他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把玩了两下手串后,忽然指着一个方向道:“在那个方向。”苏老夫人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孙女还有什么找煞气的本事,一时间不由想要制止她。谁料这时,她却看见苏幼月悄悄对她俏皮地眨了下眼,于是立刻改了口:“囡囡说的是哪?”苏蓉看着苏幼月指的方向,思考后乍然说道:“那个方向,自然是苏芊的清风苑了!”自从知道这些年苏芊的所作所为,苏蓉才不愿问她叫姐姐。柳姨娘立刻就急了:“大小姐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家芊儿是福星,院子里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她是福星?我就是灾星?”苏幼月冷笑,“原来柳姨娘这些年就是这么看我的?”柳姨娘这些年当然是这么看苏幼月的,可当着苏老夫人的面,她哪敢承认啊。老夫人脾气已经算好的了,刚才那刘家小姐说苏幼月是灾星,她都能直接冷脸把人赶走,若是自己说了,还不是得受罚?她不敢吭声,苏老夫人却是道:“既然如此,就过去看看。”宏德大师却迟疑了一瞬,眸底有暗流一闪而过,看向了苏芊。然而苏老夫人却根本没注意他的神色,带着人就往清风苑走,苏芊也只能跟上。于是宏德大师也只能慢慢跟上,手中的佛珠拨动得越来越快。一行人刚到清风苑,苏幼月就指着一处墙角:“去那挖。”下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苏蓉就抢过铁楸跑上去,不多时,就忽然挖到了一个东西,她伸手就拿着举了起来,邀功似的朝苏幼月跑过来:“大姐姐!”苏幼月看着小丫头,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苏老夫人也立刻呵斥道:“蓉儿,还不把那腌臜东西放下!”苏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赶紧啪叽一下把东西摔在地上。众人这才看清,这是另一个木偶,上面写的是柳姨娘的名字和两行生辰八字,很显然,这也是她的生辰八字。柳姨娘和苏芊的脸色皆是骇然,两人几乎是齐齐看了一眼苏幼月。而两人背后的宏德大师却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场面,暗暗掐紧了佛珠。“这…怎么芊儿的院子里也有?”有闺秀小声问了句,似乎想不明白。“定然是有人故意要诬陷芊儿,故意放进来的!”柳姨娘下意识就否认道,她哪敢承认,芊儿会弄这种东西,那可是要命的!苏幼月却掩唇轻笑:“柳姨娘可真是能说会道呀,在我院子里的就是我做的,在苏芊院子里的就是有人诬陷她的。”她没有多说,在场众人却都听明白了。如果按照柳姨娘的说法,那苏大小姐定然也是被诬陷的呀!
柳姨娘脸色一黑,还想说什么,苏芊却抢先一步,委委屈屈道:“大姐姐,我姨娘不是这个意思,她是觉得若是我做的,我总不会去咒自己的姨娘……从前从未听说过大姐姐还会什么佛法道术,没想到大姐姐说的竟然也这么准。”都到了这会儿,苏芊怎么还会不明白,自己的计划已经被苏幼月给破坏了,可她也只能将计就计了。柳姨娘一听就眼睛一亮:“对啊,大小姐又不会什么佛法道术,怎么会算得这么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小姐早就知道这东西是在这放着的呢。”苏幼月闻言顿时嗤笑一声:“柳姨娘这点倒是聪明起来了,这东西,我的确是早就知道在哪放着。” 谁要将本官的未婚妻带走没想到,苏幼月居然会自己跳进坑里,柳姨娘两个眼珠子几乎瞬间冒光,张嘴就朝着苏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这可不是妾身说的,您听见了,大小姐自己说她早就知道这里有这腌臜东西,若不是她叫人放的,她怎会知道!”苏芊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可一时间却说不上来,于是只能静默等着苏老夫人的回答。苏老夫人不由得看向苏幼月:“囡囡,这是怎么回事?”“柳姨娘说得不错,这东西确实是我叫人放的。”苏幼月语气徐徐,不急不缓。见她亲口承认,柳姨娘乐开了花,旁边的几个千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也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看来这苏大小姐是完了,也不知是不是她脑子不好,私下里竟然搞这种污秽东西,竟然还敢承认,还挑衅宏德大师!柳姨娘幸灾乐祸道:“老夫人,您看,大小姐自己都说了,这东西是她叫人放的,巫蛊之术在咱们燕京可是大罪啊,让皇上知道了,咱们苏家的日子还怎么过啊!”她嘴上虽然没明说,但已经开始酝酿着说辞,一会儿该怎么让老夫人松口将苏幼月绑到家庙去。宏德大师也在此时适时开口:“老夫人,苏府这煞气,皆因苏大小姐而起,苏大小姐天生带煞,如今随着年岁增长煞气更甚,假以时日,必然祸害家宅,倒不如允了她随贫僧到法相寺清修,消一消煞气去吧。”苏老夫人的身形忽然有些站不稳,旁边的张妈妈赶紧扶住她,一脸担忧。见祖母担忧,苏幼月就要开口,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本官倒要看看,谁要将本官的未婚妻带走?”这声音乍一到场,就如利刃一般锋锐逼人,像是要在人皮肉上狠狠捅上一刀,在场所有人一怔,不由纷纷看去。只见男人一袭绯色官服,绯衣犀带,身形俊伟,一张脸是与身形极为匹配的出色,五官全是浓厉笔锋下的重工刻画,冷峻异常,行走之间不怒自威,随着他走近,众人立刻便感到一阵逼人的威严,光看一眼便觉如山峦般无可撼动。在场众人立刻认出这便是谢渊,可今日的谢渊与昔日相差甚远,从前他收敛气息时,静若平波,如今气息外放,顿如浪涛,叫人在他面前不自觉收敛,更是因为方才他一番咄咄逼人的语气而心生怯意。这会儿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的侍卫,也都是样貌不俗,气质出众。几个外头来的小姐们有人之前甚至没见过谢渊,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不由心中暗暗诧异其容色竟如此出众。苏幼月还未回过神来,几个眨眼间,男人已经到了跟前,一双冷目在所有人身上游移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了宏德大师身上。宏德大师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行了个佛家礼数:“阿弥陀佛,谢大人,苏大小姐乃命格带煞,易招惹凶险,非佛门可度化不可,但倘若苏府不愿让苏大小姐清修,贫僧自不会强求。”“命中带煞?”对上这位名满京城的大师,谢渊毫无避讳地冷笑一声,“倒是没见她将害她的这几个人克死。”见又来一个对宏德大师如此不敬的,众人感觉这会儿好像也没那么惊讶了……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对未婚夫妻倒是像,对这些神乎其神的神法毫无忌讳。柳姨娘和苏芊听出男人似乎意有所指,脸色顿时有几分不自在。宏德大师摇头不语,似乎对这些顽固之人不愿再多说,一副无奈的神情。“既如此,贫僧也言尽于此。一切造化,自看贵府缘法。”说罢,他似乎便想离去。见宏德大师竟似乎不想再管苏府,要直接离去,在场的其余人纷纷有些着急。这煞气万一真克到他们可怎么办?苏老夫人亦是踌躇。谁知这时,苏幼月却忽然道:“谢大人,帮我拦住他!”宏德大师都还未回过神来,谢渊已经抬了抬手,身后折镜折影立刻上前一步,将这在京中人人敬重、不敢有丝毫怠慢的大师拦了下来。“谢大人、苏大小姐,这是何意?”宏德大师这次似乎真是动了些许怒气,面上有了怒容。苏幼月一双眸子半明半昧,眼神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唇畔的笑容却带着嘲讽:“方才光顾着对大师客气,让大师先说了,这会儿算是轮到我了吧?难道大师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宏德大师手中掐着佛珠,过了半晌,都没有开口。苏幼月却不管他开不开口,冷笑道:“大师说我天生带煞?笑话!大师在法相寺清修几十年,身上的煞气都未除了干净,又有何颜面来将我带走?”“嘶……”在场有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苏幼月狂,可没想到她这么狂!有闺秀不由偷看了一眼谢渊的神色。这样狂妄任性的女子,这谢大人还会喜欢她么?然而她们却看见谢渊的眼神只落在苏幼月一人身上,似乎其余人等对他而言,根本就不存在一般。听到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苏幼月扯了扯嘴角,不等众人回过神来,她轻轻拍了两下手,院子外面忽然又走进来一个人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突然进来的小丫头给吸引了视线,只见小姑娘看起来才十岁左右的模样,脸颊白净清秀,并不出彩,但那一双眼睛却比常人更黑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