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姨前日还曾和英华说过八娘甚好,只是可惜柳家近枝并无辈份人品皆合适的子弟配她,正经嘱咐英华写信回家托柳三娘在王家亲戚里暗暗访一访可有合适的。依英华对自家娘的了解,席八娘八成会嫁到王家做她远房堂嫂,是以英华对待八娘格外亲厚。
萧清既已出嫁,还是从萧家手里嫁出去的,和柳家便无甚干系。便是将来萧清过的不如意了,柳家周济亲戚俱有定例在那里,都不是个事。在英华,可以不必违背她的本心和萧清客套周旋,将来顶多年节上见一面,只要她拿得定主意不做没立场的滥好人,萧清与她就是远远飞走的一小片浮云有没有,而且这朵云飞走还不会飞来有没有!所以英华心里的高兴比被陷害的烦恼多好几倍。她拉着八娘的手问她最近又学会做什么好吃的,又学会什么新绣法,极是亲切友好。
席五郎待妹子很是上心,公事之余也会指点几个妹子看帐管帐,话里话外提到小小姐英华极是推重。所以席八娘待英华比从前真诚许多,英华问什么她就答什么,英华问她学会做什么好吃的,她就连做法都说出来了,要怎么挑材料,怎么浸怎么泡又怎么切,先大火后小火诸如此类,一一细说。
杜九娘本就心里烦燥,看她们一个说的津津有味,一个听的连连点头,忍了又忍,发作道:“你们怎么这样,人家心里烦死了。”说着就哭了。
杜九娘既有钱,又受到父母的疼爱,又是才定的亲,丈夫是沈家三郎,在席八娘看来,一切都完美的很,她又能有何烦恼?八娘看着杜九娘掉泪,,从袖子里掏手帕时眼神都是茫然的。
英华大略晓得杜九娘的烦恼是因为萧清。估计她自己现在有多开心甩脱了萧清,杜九娘就有多难过将来要一辈子和萧清相亲相爱过日子。英华拍拍杜九娘的肩,劝她:“沈家三郎极是用功,将来必定能考取功名。到时你们或是在京城,或是到地方任职,也只会是你陪他同去,难道沈夫人会带着成了家的儿子媳妇都去?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休烦。”
杜九娘想一想,原是她慌了神想歪了。她嫁过去也只有头几年苦恼要熬,过几年沈三郎做了官,自然是她跟着沈三郎去任所。她又不是长媳,不会留她在家侍奉婆婆,沈家又富有,绝无可能让三郎的兄弟们跟到任所去打秋风。这年头做个官十年八年都不见得回一趟家,萧清再烦人,也只能烦沈夫人和二郎三郎五郎的妻子们,和她关系不大。这么想着,她心里稍稍好过,拿手帕揩一揩发红的眼圈,一边吸气一边笑道:“让你们笑话了,我自问不如英华你肚量大,实是不乐意再和清姐姐相与。”
英华只是笑。席八娘听见清姐姐三个字也皱眉,看英华笑的这般快活,再想一想清小姐已是嫁掉了!她哥哥安全了!席八娘也展眉笑了。
英华笑的快意,八娘笑的无忧,杜九娘笑的有三分忧愁。树娘站在柳家大宅门外,却是笑不出来。落日的余晖中,柳家大宅的黑大门半闭半掩,两边角门衣冠楚楚的管事和管家们出入不歇,人们来去如意。树娘此时却觉得她平常根本没有在意的那块门槛过高了,高到她抬不起来脚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