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七从怀里取出一个匣儿,随手丢在地下,苦笑着去了。英华命三叶嫂子把那个匣儿捡起来,提着到她娘的书房,当着柳三娘的面就把那匣儿打开。
这个匣儿最上头是一本三年前泉州府学藏书楼的出入登记名册,封皮上略有火焚过的黑斑。柳三娘亲自翻开查看,从年头到年尾都没有李知远的名字,他应当从没去过藏书楼。梅家到泉州赴任是前一年的九月,那一年的一月起,梅家子弟就经常去府学的藏书楼看书。泉州府学和女学相邻,共用一座藏书楼。男女有别,藏书楼每月下旬传供女学学生用。六月之前,每个月的二十日到三十日,都有梅十五娘的名字出现。六月二十三日登记名册上还有梅十五娘的名字,但是自那一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藏书楼了。后头几个月的名单上,梅家子弟的名字也经常出现,只是频率没有上半年多。
英华歪头看了一会,奇道:“人不对啊。上半年梅家一共有八个人去过,下半年只得五人。那三个人哪里去了?”
“名字抄下来,叫人马上把你姐姐喊来,就说我今日得空,想瞧瞧外孙。”柳三娘最是干脆。英华坐下来把名册前后翻翻,把三个人名记下来。柳三娘吩咐黄莺去接大小姐回趟娘家,回来接着翻寻那个匣儿。底下是泉州府女学守门的登记的女生家里送东西进女学的记录,柳三娘重点翻查六月前后几个月,梅家送东西的规律是三天一次,倒是和梅十五娘同住的那位小姐,四五六七四个月,日日家里都送东西进去。之前之后,或是半个月送一次,或是十天送一次。
柳三娘在那位小姐的名字底下轻轻划了一下,道:“这个女孩儿有问题,闻惠娘?她家境如何,家里跟何人走的近,又嫁到哪家去了,得查她。”
英华把闻惠娘的名字记下来,笑道:“这个别人不晓得,姐姐必定晓得一二。”
少时王瑶华回娘家来,英华把梅家三个人的名字给她看,她脸色就变了,道:“这两个是梅家的八郎和九郎,他俩个是亲兄弟,家里太穷,跟着我公爹到泉州任上想搂点钱,不晓得怎么和萧三老爷搭上线,盗卖消息把萧家,结果萧三老爷损失了几船私货。他两个五月份的时候去看海潮淹死了,四郎说是萧三老爷害了他们的性命,呃——萧三老爷三年前的冬天死了的,听说是萧家内斗弄死的。”
英华看着母亲发愣。柳三娘也愣了一下,指着第三个名字笑道:“那这一个呢?”
“他在梅家排十一。还在咱们家住着呢。”梅瑶华凝神细想,哎呀叫出声,道:“妹妹回避一下,这事我和娘说。”
英华撒娇,道:“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让我听听嘛。”
柳三娘皱眉,说:“滚。”
英华老老实实站起来走出去了。梅瑶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十一郎这人天生娘娘腔,他爱的是男人。这个梅家人没几个人知道,反正他家里也过得,儿子又多,也不指望他考功名,所以他跟着堂兄弟们在泉州住着,心思也不在读书上,最喜欢写写诗,唱唱词什么的。泉州好男风,作兴认契兄契弟,他就认了个契兄。四郎有一回撞见十一郎和男人亲嘴,拿住了他们,十一郎招认说是结的契兄弟。泉州闹这个的也多,四郎怕闹出来公婆生气,亲戚们脸上不好看,所以他就当没看见,只私底下和我说过。”
柳三娘冷笑一声,问:“他的契兄是和萧家有关系,还是和闻惠娘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