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奶奶:“我连一条鱼都蒸不好,还能做点什么?充其量也就是婆婆身后的应声虫。”
大儿媳妇也表明了态度。
蔡家大爷最终看向大儿子,蔡运亨看着他:“爸,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妈的钱,我要,您的钱,我一分都不要。即便亨通改成顺畅,我没意见也没兴趣。”
“你……我在你身上……”
“红姨手上的手链是婉凝和小敏亲自为林家二小姐挑的结婚礼物,三个多月前委托宝丰银楼,请意大利工匠制作,在谁身上?心在谁身上才是在谁身上,而不是嘴上说,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早就看清了。”蔡运亨对上他爸的目光。
这是他养大的长子,居然说这样的话?
汽车声音传来,一家人都把目光往门口看去,蔡家大爷想着,要是弟弟真的要帮老妻打这个离婚官司,兄弟情分就到这里为止了。
然而从门口进来的却是……小五夫妻。
看见这个搅家精,蔡家大爷这些天积攒的怒气吼了出来:“你来做什么?”
余大太太站在丈夫身边,一脸委屈,比二姨太还委屈,拿出了手帕说:“二嫂给我打电话,说大嫂要跟你离婚。他们怕大嫂出事,让我们先过来。二哥二嫂分头去接大姐和三姐。”
蔡家大爷这下回味过来,老妻要跟他离婚,弟弟怕老妻出事,让妹妹妹夫过来,他们就没想过他会出事?所以到底谁才是他们的血亲?
蔡家大爷突然悲从中来,看向自己的亲妹妹:“蔡月娥,我哪里对不起你?爸妈年纪大了生你,我把你一个奶娃娃,抱在怀里,扛在肩上。我过番回来,给你买红裙子,就想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既是你哥,难道我不像是你爸?我和你大嫂给你选人家千挑万选,公婆要好,男儿脾气要好,那时余家已经是马来亚巨富,我们蔡家高攀,我们俩给你备下多少嫁妆……”
这个妹妹,他是比亲儿女都疼,说着说着,他实在忍不住,终于哭了出来:“我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有你这么一个搅家精的妹妹?”
看着哥哥一个大男人失声痛哭,余大太太哪里忍得住,她扑过去抱着大哥,跟着哭:“大哥,我最最爱你的啊!你是我这个世上最最亲的人啊!”
再厌烦妹妹挑拨离间,哪怕她都三十七八了,她在自己眼里还是个孩子,是自己最最疼爱的小妹妹。
蔡家大爷抱住妹妹,已经不是愤怒不满了,而是埋怨,痛哭:“你为什么这么不懂事?为什么不能体谅体谅哥哥呢?为什么不愿意给你细嫂一点点机会?”
提起那个女人,蔡月娥手帕擦上脸,抹干了眼泪,仰头看哥哥:“你把大嫂糟践到这幅田地,我舍不得恨你,我只能恨细嫂。你在南洋,我们在老家,咱妈年纪大,大姐生了孩子,大嫂怕大姐做不好月子,天蒙蒙亮给大姐煮了鸡汤,送过去,给外甥女洗了一个月的尿布,大姐一出月子,她就把大姐接回家,让大姐在家再养一个月。二哥读书,是大嫂去打听了送他去广州读洋学堂。三姐……”
蔡家老二夫妻,蔡家大姑太太、蔡家三姑太太夫妻都往里走,蔡家弟妹听着小妹细数大嫂为他们做的事。
越说蔡月娥越气,她哭着捶打着大哥:“你怎么能作践这样好的大嫂啊?做人怎么能没良心啊?那是比亲娘还亲的大嫂啊?”
蔡家二爷先走进来,这个西装革履,这个在香港华人中极有地位的大律师,英皇颁发了勋章,有一堆头衔的男人,到自己大嫂面前跪下:“没有爸和大哥过番挣钱,没有大嫂支持,我蔡皓新最多也就过番挣钱去了,我哪儿能结婚了还出去留学?哪儿能读到博士?读书能读的是知识,长嫂教的是做人的道理,尤记得当年我看上丽芸,跟大嫂说,生怕爹娘嫌弃丽芸家境。大嫂先去打听了丽芸的情况,回来跟爸妈说,丽芸家是没了爹,是寡母拉扯孩子,家境不好,却让儿女都读书,丽芸聪慧又善良,是个好姑娘。爸妈替我下聘娶了丽芸。我要留洋,大嫂拉着我说,男人长见识可以,不能长二心,出去了要夫妻更要恩爱,好好过日子。我一直谨记大嫂教诲,一心一意与丽芸生儿育女。”
听到这里蔡家二太太站在边上也哭了出来,自问有几个女人能做到大嫂这样的,自己真的没办法做到那样。
蔡家大姑太太跟着哭着跪下来:“我生了女儿被嫌弃,婆婆连丫头都抽走不让人服侍我,大嫂天蒙蒙亮提着鸡汤来我家,我婆婆冷嘲热讽,说我生了个女儿还要吃还要人伺候。大嫂褪下手上的玉镯,撩起袖管,她说:‘亲家太太,我亲自伺候我家小姑,可以吗?’大嫂是陈半城的幼女,是陈家唯一的小姐。我那婆婆不敢说话了。大嫂风雨无阻来给我女儿洗尿布,伺候我做月子,让我婆婆没办法说半句话,等一出月子就接我回娘家养了一个月。妈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这辈子我有一个亲娘,一个嫂娘,要记得大嫂的好。”
三姑太太也跪下:“我男人是大嫂挑的,人是大嫂嫁的,我把小四那一份也说了,小四还多一个,妹夫要留学,大嫂一定要让小四也跟去留学,说离开久了怕男人生二心。我们这几个的男人都没生二心,我们几个做梦都想不到,我们大哥变心了……”
蔡月娥也去蔡家大太太跟前跪下,她趴在大太太膝上,脸贴着大嫂的手:“大嫂就像亲娘……”
看着一地的弟弟妹妹,蔡家大太太哭着说:“你们犯什么傻,快起来,快起来。”
蔡家大爷看着一把年纪的弟妹全都在老妻面前,前尘往事涌上心头,老妻和自己是娃娃亲,他的岳家发达了,在老家号称“陈半城”,他家里不算没落,却是一堆兄弟姊妹,日子过得去,算不得好,陈家重信义,依旧把女儿嫁过来,盖头下如娇花一样的陈家小姐,陈秀英是那个伺候公婆,照顾弟妹,抚养孩子,站在门口等他归来的女人。
想到自己心灰意冷之时,她拿出变卖嫁妆的钱给他,用坚定的眼神看他:“我等你给我买更好的。”
自己一个大男人抱着银票痛哭,老妻知道她的钱不够,跑去星洲,为他求来了余家的钱,后来他风生水起,他赚了巨额财富,成了富豪,却渐渐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本事……
这是一把尘封记忆的钥匙,往事全部涌出,几乎将他淹没,这时他才觉得过去将近四十年的婚姻里蕴含着什么,蔡家大爷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上前,到妻子面前缓缓跪下:“秀英,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为了弟妹的话,正在落泪的大太太,拿手帕擦了眼泪,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痛哭说:“今天弟弟妹妹们都在,我的财产七成归你一房,亨通我经营,那三成,我到时候再分给孩子们。红莲母子,我另外安置,不让他们打扰你,好吗?”
蔡家大太太停顿了很久很久,微微抬起眼,看见李红莲的手,李红莲捏紧了手帕,而顺着手往上,手腕上的祖母绿,绿得那样通透,闪得那样璀璨。
她看着蔡家二爷:“皓新,我要离婚,你和美月会给我打官司吗?”
谁都没想到在蔡家大爷说出这样话的情况下,蔡家大太太还要离婚。
“你们都起来,坐着好好说话。”
一家子都站了起来。
蔡大太太又转头跟二儿子说:“运通,你去楼上把小敏叫下来。”
“哦!”蔡运通上楼去。
“孙辈都上楼去,这事跟你们无关。”蔡大太太吩咐。
一对双生子不知道该留还是该走,蔡大太太说:“运顺和运畅还小,这些事,不要脏了孩子的耳朵,你们上去吧!”
蔡家大爷不知道老妻所谓的脏了孩子的耳朵是什么,但是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还是让未成年的孩子离开,他点头,一对儿子上楼。
蔡家二爷也不管是在哥哥家里,说:“大家都去客厅坐下。”
大太太往沙发中间坐,蔡家大爷要在她身边坐下,蔡家二爷拉着自家太太说:“丽芸,你坐大嫂边上。”
他们夫妻俩一左一右坐在大太太身边,把主位给占了。
蔡家大爷发现在自己家里,主位没他的位子了。
不忍哥哥找不到位子,蔡月娥这个小妹最是贴心,指着右手的沙发:“大哥,你和细嫂坐这里,夫妻并排坐。”
之前,看见他和红莲并排站都要白眼的小五,现在让他和红莲并排坐?蔡家大爷心里有点打鼓。
蔡家二爷看向他:“小五让你坐,你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