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应澜又见到了那个自己,依旧是在青山绿水之间,她和张叔两个人凑在一起修车,边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叫:“我跟你们说,这世上就没有我师傅和师祖修不了的车。”
自己转头横了他一眼:“还说呢!遇到一点点难的,就不肯好好钻研,只会在电台里呼叫,就知道丢我的人。”
“谁叫我这是背后有靠山呢?”这小子嬉皮笑脸,“主要我是呼叫您和张叔过来打打牙祭,我抓了一条大鱼。”
“你要是把捉鱼捞虾打山鸡的心思放在修车上,你肯定可以青出于蓝胜于蓝,比我们俩都强。”张叔站了起来。
她直起腰,上车发动,这辆车的司机连声感谢,那小子说:“车修好了,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开走啊!”
这个司机把目光看向路边一个临时灶,锅子正冒着白烟,这小子十分护食地说:“这是我孝敬我师傅和师祖的,没你的份。”
“小气。”那个司机发动车子走了。
这小子从他的车上拿下来三个马扎,她拿了碗,三个人坐在路边,拿起了锅盖,里面炖着一锅鱼汤,这小子接过碗,先给她打了一碗,放了一大块鱼:“师傅吃!”
这时两辆车过来,这个小气的小子,居然还去拦车,车子找了个空地停下,余嘉鸿从车上下来,另外一个少年,是之前梦里做到过的小溪。
“余哥、小溪,拿碗过来。”这小子说。
他们几个把一大锅鱼汤给瓜分了,等余嘉鸿和小溪上车。
自己跟问这个小子:“你这个小气鬼,平时不是说,咱们修理工是司机要讨好我们吗?怎么就肯给余哥和小溪吃了?”
这小子脑袋凑过来:“我那是给普通司机吃吗?我是给我未来的师公吃。”
自己一张已经不再白皙的脸上居然起了红晕,脸却拉长,色厉内荏:“你胡说什么?”
张叔过来敲了一下这个小子的脑袋:“成天就知道胡思乱想。”
“我怎么胡思乱想,余哥平时最照顾师傅了。”
“余家害得你师傅还不够?好好的一个姑娘,被他们这么嫌弃,还进余家?你师傅是不是吃饱了撑着?”张叔跟这小子说完,他转头跟叶应澜说,“应澜,其实吧?让安顺入赘吧?安顺脾气好,脑子又活络,我也看得出他是真喜欢你。”
“叔,你这是说什么呢?我把安顺当弟弟。”
“他可不想当你弟弟,你看不出来?”张叔笑着说,“要不?谢先生也行,人也好,他们家的小姑娘也喜欢你。就算是做个后妈也无所谓?你们俩都喜欢摆弄机器,上头也没那些烦人的长辈,总比那个余家好多了。”
“张叔,我爷爷都不着急把我再嫁出去,就您着急。”她站起来,“走了。”
“我是怕你被余家那个小子给勾了去。”张叔在她后边说,对着她说完,张叔又回头对那个少年说,“你再敢提余嘉鸿,小心我打你。”
“哦!”少年脸上带着委屈,嘟囔,“人好都不行吗?”
“不行。”张叔斩钉截铁。
叶应澜睁开眼看床头柜上摆着她和余嘉鸿的合照,张叔平时看见姑爷都会开心得招呼,这几日跟她一起修车的时候,还在问姑爷什么时候回来?梦里居然这么排斥?还说什么谢先生和安顺?
她回想梦里余嘉鸿出现的一幕,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喝着鱼汤,偶尔跟张叔和那个少年说两句,话还不如他身边的小溪多。
只是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克制内敛却又情不自禁,自己会被他看得心里异样。
叶应澜坐起来,揉着头发,把自己做到的几个梦境一一串起来,居然发现了脉络,自己最近做的几个梦,在梦里他们不曾结婚,除了他跑入江里的那一幕,其他时候他对自己的感情都含蓄内敛。
如果把书串起来,那就是书里没有写的东西?也就是她回国后发生的事?
这样一想就说得通了,她离婚了,然后跟他在滇缅公路上相遇,后来他们有了感情,再后来自己死了,他活着回去了?书里他一生未娶,是因为自己?
有些意外,好像又不那么意外。叶应澜看了一下手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真的睡了一下午,她下床,换上旗袍,拉开门去起居室,打开抽屉,拿出了他给自己的来信。
那次来信之后,他又给她发过两封,自己白日里写不出那些情话,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想他了就写了信,终究没好意思发出去,也放在了抽屉里。
拿起他的信和自己的回信对比,自己的回信就显得单薄了许多。
叶应澜不知道那本书,那些梦到底是什么?至少有一点她清楚了,梦里她死了,应该跟那本书有关,而不是这辈子的梦境。
叶应澜下楼去,见婆婆不在二楼起居室,她去主楼,听主楼的佣人说父子俩带着太太一起出门了,叶应澜一时间百无聊赖,去花园里走走。
穿过花墙,她听见二太太的声音:“幸亏你没娶她,就她这样冲动,这么会惹事,迟早惹祸上身。”
“妈,阿公私下也说了大嫂在当时情境下要是那么做了,也是大义。如今局势下,回国效力者众多,你也不能说他们都是冲动,这是血性,是骨气,是勇气。”这是余嘉鹏的声音。
“我不管什么大义小义,你得给我好好活着,我等着你生儿子……”
叶应澜退了回去,不想偷听母子俩的话,这种事情没有谁对谁错?
不过是自家公婆愿意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二婶想法不同而已。
她回了主楼,刚好两对夫妻一起进来,大太太见了她:“应澜,起来了?”
“嗯。”
大太太勾着她说:“嘉鸿,等下回来吃晚饭。”
“这么快?”
“码头有电报局,昨日你出事,你爸就第一时间拍电报过去。嘉鸿中午到槟城打了电话回来,他说他搭上了昨天下午从香港飞西贡的飞机,今天上午从西贡飞槟城,傍晚就能到家了,司机已经去机场接他了。”大太太笑着说。
老太爷笑:“他这是着急回来领鞭子吗?”
叶应澜想起二叔和余嘉鹏父子俩领受鞭子的情形,她想想就疼。
“爸,您也不着急今晚就打他吧?”余修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