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善退开一步,他又像个真正操心的兄长那样,将朝中诸事掰开了揉碎了再不厌其烦地讲一遍:“殿下与太后关系并不好,宋凭一事太后势必百般刁难,官员行贿之事势如拔节,此时非最好时机……宋凭纨绔非良人,殷明苏正值适龄又是独女,殷长川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借宋家为跳板向殿下投诚……”
“为什么关系不好?”谈善抓住重点。
“当今王上是宋太后次子,不受喜爱,宋太后偏宠长子旭,欲倾举族之力扶之,为此不惜将次子流放掇山。四根肋骨掇山塔流放之仇含血带伤,母子二人势如水火。”
“王世子出生后矛盾越发激化,卫妃身故,太后想抚养这个孩子借以把持朝政,未果。”黎春来细细给他解释,“恨屋及乌,她从一介女官爬到后妃之位,心性手段非同一般。若流露出一星半点温情,势必有求于人。”
远处传来曲折哀婉的戏曲声,模糊朦胧。谈善往东南边看,黎春来替他遮雨,遥遥远望,说:“她爱听戏,想必寿诞请了戏班子。血缘亲疏外人不足道,但人心肉长,是人便会难过。”
谈善脚步一动。
“去吧。”
黎春来:“有人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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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王为王太后在寿康宫设宴,群臣贺寿。
宋太后满头银丝固定在脑后,穿了隆重的掐丝金袍,额顶孔雀衔珠头冠,珠玉啷当堆满一身。这是当年她十八先帝送给她的贺礼,羡煞阖宫嫔妃。
可惜韶华不再,美人迟暮,人也日渐蜷缩,当初合身的衣料长处一截,倒显得滑稽。
戏台既然搭好就没有因为下雨搁置的道理,幽幽唱腔在雨水中落定。宋太后抬起手,小太监跪在地上替她揉捏,她斜斜地望向下首青年,眯起细长的眼:“流深,哀家见你今日胃口不佳,膳食倒没怎么用。”
徐流深四两拨千吗斤:“劳皇祖母费心。”
他不欲跟人说话就这敷衍样子,不说缘由不给人接话的口子。谈善衔了根稻草坐在屋顶上摆腿,十一面露无语,扒着他胳膊如临大敌:“别掉下去。”
这戏台搭得正正好靠树,正下方是世子爷无聊拆出来的猪肉鹿尾巴汤——但凡宋太后上点心就知道,世子爷厌恶猪肉又厌恶鹿肉,这盅汤端上来谈善先替徐流深吐了。
更不用说堆在一块儿的羊肉丝。
这屋顶上坐了一堆侍卫,谈善跟他们聊了半天,知道这糟老婆子爱看戏又爱吃肉,带过徐流深几天,大冬天夜里让他睡在床踏板上,逼他吃肉到呕吐。
戏照样唱,唱词被雨水打湿。
谈善捏了块石头在手里抛,准备找个机会砸那老太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