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 第8(1/2)

谜山(08)

曾燕参与的斗殴中,并未提及尹竞流,但两者时间如此接近,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陈争问民警,尹竞流到底有没有参与,民警急忙打电话,找来了负责当时问询的民警,对方回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

“对,有尹竞流,但他的性质不一样,他是来劝架的,他和他家里都不希望名字留在这种场合,我们就没记。”

那场斗殴就发生老尹面馆侧后方的巷子里,双方都带着钢管和刀。十多年前二中的氛围和现在相比只会更差,周围商贩对此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惹祸上身。

尹竞流念高三,成绩很稳定,要考上省会的重点大学不在话下,再努力一把的话,还能考上外省更好的大学。但他是个孝子,不愿意离父母太远,也不想父母太辛苦——去外省意味着更高的生活费用。于是在大多数人眼中的高考冲刺时间里,他过得还算悠闲从容。

打架那天,他提前从学校出来,打算去市中心的书店买点真题,经过巷子时却发现穿着二中校服的人正在和外校的人打架。他热血上脑,立即冲了过去,试图将两伙人分开。但混混们哪里是听劝的人,他架没劝下来,倒是挨了几拳。

所幸在他加入战局之前,就有老师报警,警察赶来时,他没有被器械所伤。

混混们被押送到派出所,尹竞流因为被卷入其中,也来到派出所。尹竞流对警方的问话很配合,但随后赶来的尹高强和班主任情绪非常激动,不断强调尹竞流是二中最优秀的学生,马上就要高考,绝对不可能参与斗殴。

他们的意思很明确,派出所对其他混混怎么处理都行,但不能写尹竞流的名字,不管他是不是劝架,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他都是和混混们搅合在一起,这对他不好。

民警们知道二中的情况,明白二中出一个尹竞流不容易,再加上尹竞流也没受什么伤,别人也没被尹竞流所伤,这事后来就算了。

陈争听完,立即指着尹竞流失踪后尹高强说的话,“那尹竞流打架后感到不适是怎么回事?”

“这……”民警答不上来,“这我们不清楚,他被他们班主任接走之前,我还反复确认过,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去医院,他都说没有。”

和乐派出所的线索有限,陈争回到面馆时,天已经黑了,学生们回到教室上晚自习,面馆一天的生意基本上就做到这里。

面馆的小工已经下班,店里只有尹高强一个人正在打扫卫生,陈争走过去,他抬起头,眼中流露出些许诧异,旋即温和地笑起来,“你今天来三次了。”

陈争帮忙搬起板凳,“尹叔,我是为了尹竞流而来。”

尹高强的手顿住,有些费力地直起腰,眼神恐惧又带着希望,他的双唇颤抖得厉害,想要说话,又不敢说出口,仿佛害怕听到某个答案。

陈争给尹高强看了看证件,“我没有他的消息,但在查的另一起案子可能牵扯到了他,以及……他的失踪。”

在听到“没有消息”时,尹高强耸着的肩膀垮了下去,像是松了一口气,也像是失望。他点点头,“是什么案子?”

陈争问:“你还记得曾燕吗?”

尹高强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想不起来了,这是谁?”

他的反应没有丝毫作假的痕迹,是真的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说明在尹竞流失踪这件事上,他从未怀疑过曾燕,并且即便尹竞流在斗殴后感到不适,也没有主动提及曾燕。

“那你还记得尹竞流高三时被卷入的那场斗殴吗?”陈争说着拿出二中学生档案里的曾燕照片,“她就是打架的人之一。”

尹高强眉毛抖动,情绪也波动起来,“对,那次,小流是去劝架……这个女学生,我,我好像见过。他们今天说的有个女学生被杀死了,就是她?”

“对,我今天上午来二中就是来调查她的学生时代。”陈争简单解释查曾燕时了解到尹竞流失踪以及那场斗殴,尹高强缓慢地消化,脸上没有丝毫愤怒,只有对一条生命就此逝去的遗憾。

陈争说:“我注意到一点,尹竞流失踪后,你在报警记录里提到他在斗殴之后感到不舒服,具体是怎么个不舒服法?”

尹高强愣了会儿,时间过去太久,这个细节连他都快忘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小流没有受伤,警察给他检查过的,但第二天我叫他起来吃早饭,他说有点不舒服。他是个勤奋的孩子,从来不睡懒觉的。我问他是不是伤着了,我们去医院,他说没有,再睡一会儿就好。”

陈争心跳渐快,意识到这里或许就是关键,“后来呢?”

尹高强摇摇头,“我和他妈妈都没想太多,早上店里忙,我们就没在意。晚上他放学回来,我又问他有没哪里不舒服,他说已经没事了。”

陈争沉默下来,尹高强问:“陈警官,难道你们发现了什么?我儿子,我儿子和这个曾燕有关系?她死了,那我儿子……”

陈争立即安抚,“你别乱想,曾燕的死因我们还在调查。对了,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尹高强握着自己的手,尽可能平静下来,但声音还是带着颤意,“你问,我知道的我都说!”

陈争问:“尹竞流上大学之后,你有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变化?”

尹高强张了半天嘴,悲伤溢于言表,“没有,他只上了半学期的大学啊。国庆节回来了一次,寒假回来了一次。就这么,就这么不见了!”

陈争说:“那在他失踪后,你有没有去过洛城见他的同学?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去了解他上大学后的生活环境?”

尹高强抹着眼角,点头,“我们去过,他妈妈还去过好几次。洛大是好大学啊,我们见过他的同学和老师,他们都是好人。警察也去问过,小流在失踪前和他们所有人都没有联系过。”

“所以你其实看过警方的排查报告?”陈争不得不将重点明明白白地摆出来,“在他大学同学的眼中,他内向,甚至有些孤僻,这和他高中时完全不同。你有没想过,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我……”尹高强只是个上了年纪的普通人,他的思维远没有陈争那样敏锐,即便陈争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他一时还是反应不过来。几分钟后,他茫然地说:“可能是第一次离家,不适应?他一直很恋家的,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上学只需要走几分钟……”

不,不可能是这个原因。陈争早已在心中下了判断,在某个时间节点,尹竞流身上发生了一件事,这导致他的性格发生改变。这个节点是在上大学之前,大学的同学老师并不知道他高中时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很顺利地接受他就是个孤僻的人,而他或许善于伪装,或许回家的时间很短,所以在家人面前,他还是那个开朗热情的尹竞流。

促使他性格大变的原因是什么?节点具体又是在哪里?

尹高强已经做完了清洁,要准备关店了,陈争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海报,男孩笑得自信而灿烂,单看这张照片,会认为他大学同学口中的他是另一个人。

陈争问:“尹叔,你家是在?”

尹高强指了指路灯下的一片老房子,“我老伴儿走了后,我就是一个人生活了。陈警官,感谢你们还惦记着我的孩子,我这人笨,粗枝大叶,很多问题我注意不到,你愿意的话,就来我家里看看,小流的房间我一直没动,等着他回来……”尹高强已经哽咽了,他背着光,面容显得更加苍老。他的妻子没能等到孩子回来,他呢?他等得到那一天吗?还有那一天吗?

城市里的老房子大同小异,楼下的石灰地板凹凸不平,楼栋逼仄,飘浮着潮湿的霉味,和曾燕住的那栋差不多。尹高强家在六楼,他爬起来很费力,走一回儿就要歇歇。陈争沉默地跟在后面,歇脚时就看看两边斑驳的墙壁。

屋里的灯还是拉绳式的,光线昏黄,照亮了满屋的陈设,两室一厅,尹高强不擅长做家务,客厅和其中一间卧室都乱糟糟的。但尹竞流的房间却干净整洁,写字台上的那盏灯是护眼灯,灯光明亮却温和。

尹高强苦笑着说,老伴儿在的时候,扫除都是老伴儿做,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现在他自己做,总是收拾不明白,一个人过,好像也不需要多整洁体面,对付过去就行了。只有儿子的卧室他会认真收拾,不然哪天儿子回来了,会笑话他是个邋遢老爸。去年做清洁时,他把台灯摔坏了,想到这是儿子高中时每天都用的,他难过不已,实在修不好,才去买了个新的。

在尹高强的絮絮叨叨中,陈争环顾四周。尹竞流的喜好在这间卧室里展露无遗——他喜欢足球和篮球,墙上贴着七八张球星海报,都是十年前炙手可热的巨星。在这些海报中,还有一张很不显眼,那是飞机的海报。

在书柜里,也有一个小小的飞机模型,挤在书籍中。陈争的视线在书籍中迅速扫过,有辅导书,也有为数不多的文学作品,还有厚厚一撂航空杂志。

陈争将这撂航空杂志拿出来,墙上那张海报就是杂志送的。“尹叔,尹竞流想当飞行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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