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勾唇轻笑道:“这消息,何时传的这般快?”
让后宫人知道我难以有孕,或许还患有不治之症,姬月瑶这般大肆宣扬,收服人心,还真是良苦用心啊。
“姐姐身子,可还好?”陈美人又关切向我询道。
我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放心,没扳倒她之前,我还死不了。”
“姐姐!”陈美人听我这般说,轻蹙起了眉,覆上我的手,带着一丝劝慰道:“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我轻轻一笑,倒也不甚在意,那李太医是王后派来的人,他昨日说的这心疾之症,或许说不定是有些夸大其词的成分。
“快坐吧。”我示意陈美人坐下来说。
陈美人依言坐下,望着我,动了动唇,终于又开口道:“姐姐,大王自那日与王后争吵后,便多日未去过坤泽宫,听说今日太子在,却是相谈甚欢,姐姐,你可一定要留意,莫让王后借着太子将大王的心重新又勾了去。”
我看着陈美人,轻叹了一声,“这后宫和朝堂息息相关,太子是储君,如今又办好了差事,大王自是要安抚一番,也不可能当着太子的面再对着王后冷脸相待了。”
“谁说不是呢。”陈美人听完我的话,神色怅然若失,“王后背后,有太宰大人与太子撑腰,地位岂是这般容易撼动的……”
“你也别太着急。”我看着神色怏怏的陈美人,轻声道:“我们虽背后无权无势,却不代表没有人可以动她。”
“姐姐说的是?”陈美人听了,眸子发亮了些。
“你可还记得相国大人是如何死的么?”我又站起身子,思绪回溯到夫差赐剑给伍子胥的那日。
“相国大人是因为通齐,受了大王的猜忌,这才……”陈美人缓缓道。
我点了点头,眸子渐深,若是大王知道伯嚭通越,且害了太子友,又该如何了?
我身份敏感,不能直言此事,却是可以让人帮我去证实此事,而那个人,也只有吕夫人,才有这个能力。
江潮涌(七)
夜已深,望向窗前。
一轮弯月,两三点碎星,数缕清风送来庭前蔷薇一院香,回廊下的暖黄纱灯高高挂起,被风一吹,灯火交相辉映,显得格外的清冷。
夏荷端着汤药,走到了主殿门口,轻声道:“夫人,该喝药了。”
“恩。”我点了点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夫人,这般晚了,想必大王今夜不会过来了。”待我喝完,夏荷瞧着我的眼色,眸色黯淡,轻叹道。
我转过头,看着漆黑如墨的天色,敛下眸子,心中已有了主意,她定是极尽所能让夫差留下,这场明面上的对弈,后宫所有人都看着,我不能输。
“去坤泽宫,请大王过来。”我缓缓走近梳妆台前,一边对着夏荷浅声道。
“夫人!”夏荷一听,诧异地看向了我。
“就说,我心绞难忍,昏了过去。”我望着镜中的自己,低垂着睫毛,带着点儿拒人千里的冷调,眼角亦有一丝凛冽的寒光。
“这……”夏荷更是惊诧得变了脸色,看着我的眸光似是有些陌生,终究低头应了一声,“是,奴婢这就去。”
“去将吟霜唤进来。”夏荷将欲离开殿时,我又出声吩咐道。
“是——”夏荷迟疑一瞬,便走出了殿中。
“夫人。“夏荷去往坤泽宫后,吟霜很快就进了殿中。
“帮我找一件长袖绿裙,一双木屐鞋,还有些许铃铛过来。”我坐在镜前,梳理着长发,对着吟霜轻声吩咐道。
“夫人这是……”吟霜有些愣怔。
“去寻吧。”我没有多言,看着镜中黯淡的唇色,又点了些红脂涂上,这才整个人精神好了些。
夜色越来越浓,但见墨影铺地,花色朦胧,一片清幽寂静,室内银烛高照,低垂的幔帐被映得朦胧半透,隐约的馨香,在四壁间幽幽飘荡,温煦弥漫,令人生出慵懒倦怠之意。
“夫人,衣裳和您要的东西,都寻来了。”吟霜捧着崭新的衣裳和木屐,还有些许铃铛,走了进来。
“替我换上吧。”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轻声道。
“是。”吟霜迟疑一瞬,便上前替我换起了衣裳。
不一会儿,我便已穿好了绿裙,换好了木屐鞋,又将几串小铃铛系在了裙上,轻轻晃动着裙摆,清脆的铃铛声便发出声来来。
“夫人穿上这身衣服,真好看。”吟霜透过镜中,眼中的惊叹一览无遗。
我轻笑了笑,望着镜中的女子,仿佛又回到了那年桃花枝下,我与郑旦盈袖起舞的岁月,只是这双眸子早已不复最初的模样,流露着岁月里风霜雪雨的痕迹。
“西施!”正在这时,只听夫差有些发抖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我转过头去,正撞进夫差此刻焦灼的眸子,他看我完好的坐在镜前,话含在了嘴里皆化为了惊诧,呼吸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大王来了。”我轻轻一笑,勾唇道。
夫差一双狭长的眼眸如同黑曜石,带着星星点点的湿润,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才移开,缓缓向我走近,离我一步之遥时,嗓音带着一丝沙哑道:“你是故意骗寡人?”
“我……”
“你好大的胆子!”夫差未等我回话,便上前一把将我攥入怀中,戾声痛色道:“是不是寡人太过宠你,你竟敢诓骗寡人!”
“我……”身子被他拥得发紧,几欲喘不过气来,缓了好一会儿,我才将他轻轻推开,小声解释道:“西施,只是想给大王一个惊喜。”
“是西施错了,让大王担心了。”我又抬头看着他那双有些发红的眸子,柔柔地怯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