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1/2)

这是当时柳闲对步千秋的第一印象。

他没说错,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变成了人,以后不再是一棵只能随风荡来荡去,靠汲取泥巴和雨水营养的草,而是一个四肢健全,能跑能跳的大活人。他看起来身康体健,还和多年前一个长相,好似和变成草前没差的模样,这的确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可在地下活了这么多年,连字都忘了该怎么写的柳闲,内里早就是一大团泥巴了。

这么件惊喜降落了,这先生看着他却好像还在看一棵烂草。步千秋灰色的瞳孔明亮而澄澈,眼神轻轻掠过柳闲,随后闭上眼,仿佛在感受湿润空气中森中精怪的呼唤。即使没看着他,嘴上仍不忘夸他:“果然,此地脏污也难掩姿容。”

听着却不像是在夸赞容貌。

而后他又唇角下弯,就像身边的血迹和尸体都不存在,始终只看着柳闲。

柳闲转头,却因失去度量轻重远近的能力,与他的手距离太近,初生的双眸差点被人指尖割破,而那先生也没收回手,好在只是轻轻划过。

但眼球这种脆弱得一戳就破的东西陡然被硬物划过,还是很痛,更何况这个人是当了多年草,全身神经都像新生一样敏感的柳闲。不过他全然无心顾及别的,就连正常人该有的反射性的躲避都没有,痴儿一般,只是怔怔地抬头,看着这个有钱先生。

突然挪动的脖颈发出嘎嘣响,很久没用过的声带也钝了,眼眶瞪大就像不要里面两颗珠子了一般,他惊愕地一动不动,在心里重复着一个状似不可能的猜想。

这先生不经意地为他解了惑:“既然是总要发生的事情,就在今天也未尝不可。”

“未尝、不可?”柳闲颤抖着指着自己身旁不堪多看一眼的残躯。

那人点头:“我不愿再等了。我用了些小手段,让它提前了。”

愣了许久之后,柳闲才意识到,这刚才还闹哄哄的地方如今静谧得过头了。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除了这一个仙子似的人蒙着满身的月华朝他款款走来以外,所有的生灵都停住了手上的凡尘俗事,连满地的血腥气都侵染不过来。

若非是步千秋主动提起,若非怀里残躯的体温在逐渐随着风被吹散去,他都快忘了这里有过一场撕心裂肺的惨案。可如今风清月明,仿佛屠杀没来过,喧嚣没来过,死亡从未降临,今夜和风微凉,云也不遮,适合与好友举杯对酌,共赏月色。

可眼前之人无异于死神。

因为他说:“我不想让你等,所以才插了手,但你不必担心。”

他把话说的严谨又随意,不是“你不想等”,而是“我不想让你等”。所有他做的事只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愿,并非慷他人之慨,也并未推脱罪责,公正严明。他丝毫不顾忌他人的想法,掌控又漠视一切,好像道德律法于他的束缚如同空气,为完成目的视人如视蝼蚁,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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