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筝心里这才一跳,难道他是认真的?
她怎么忘了,萧景行平日行事虽然恣意随性,但绝不是鲁莽之人,他敢来和她提亲,一定是提前扫清了障碍。
只是曲筝有点不明白,狡猾如萧国舅,怎么会同意儿子娶她?
要知道,萧国舅之前给萧景行选的正妻是清乐公主,只是这两人一见面就互呛,一副谁都看不上谁的架势,他撮合了几次,见他们实在处不来,这才暂时歇了心思。
这转头怎么会同意萧景行娶她?这太不合常理了。
曲筝的生活离朝堂太远,并不知道萧国舅打什么主意。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答应萧景行的求亲。
她迎着少年期许的目光,抬睫,认认真真的拒绝道,“谢小将军抬爱,但是我们不合适。”
萧景行那张俊毅的脸恸了一下,浓黑的眉毛倒竖,急了,“怎么就不合适?”
清乐公主见曲筝真心实意要拒绝他,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冲萧景行道,“当然不合适,你五大三粗,我们阿筝好看的跟仙女似的,首先容貌就不合适。”
萧景行低头瞄了一眼自己健硕的躯体,蹙眉嚷嚷,“怎么就五大三粗了?我这都是在军队跟士兵们一起练的肌肉,不信你摸,都是硬的,不是软肉。”
说着挺胸朝清乐进了一步。
清乐花容失色的后退了半步,连连摆手,“我管你软肉还是肌肉,谁要摸!”
萧景行目光颇骄矜,“那就请公主不要再造谣。”
清乐公主横了他一眼,“谁稀罕造你的谣。”
这俩人斗嘴一派天真,曲筝忍不住勾唇笑了,从清乐背后走出来,岔开话题问他,“小将军今日午膳吃什么?”
萧景行目光从清乐身上调到曲筝这边,瞬间变得温柔,“还是曲姑娘帮我搭配吧。”
和公主说嘴了几句,倒让萧景行没法再提娶亲之事,曲筝也抽身回了柜台。
沈泽正在柜台对账,无意间瞄到萧景行进来,看这小将军看曲筝的眼神,他心里隐隐不安,一个在边关吃惯牛羊肉的人突然每日来吃海产,这就够耐人寻味了。
身为男子,他又怎会不知曲筝身上的吸引力?
他心里突然烦躁,手下的算盘珠子拨的劈啪作响。
韶华书院,谢衍和宫北先生相对而坐,谢衍恭恭敬敬给老师奉了一碗茶,“学生这次来是想请老师出山,助我匡扶朝政。”
宫北先生掀开碗盖,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汤,眉也不抬的问,“你可想好了,请我出山意味着什么?”
谢衍颔首,“学生知道。”
先帝在位时,宫北先生是当时人心所向的帝师,也是母亲的启蒙恩师,先帝驾崩后,是他将母亲送到监国的位置上,也曾一力劝母亲登基。
但母亲拒绝了。
她怕女帝霍乱天下,动摇北鄢的根基,害了百姓。
最终她从民间将顺安帝找回来,扶持他登了基。
宫北先生见顺安帝没有帝王之相,失望之下,隐姓埋名开了韶华书院,过起了教书识字的生活。
长公主去边关前,可能冥冥之中也预感到前路凶险,带着刚满八岁的谢衍来到韶华书院,劝宫北先生出山辅政,宫北先生当时就说了句,“我若出山,这天下跟龙椅上的那位就没什么关系了。”
这句话谢衍记得。
母亲最终选择了维护皇家的正统血脉,没有让宫北先生辅政。其实谢衍上一世多少也受母亲影响,从未想过动摇皇位。
即便他心里有深仇大恨,要的也不过是顺安帝诏令天下,还父母清白,再去父母坟前忏悔。
正因如此,他处处受牵制,报个仇用了五年。
不仅让父母多受了五年的冤屈,还没能保护住曲筝。
重来一世,他不要再拘泥于什么君臣之道,只想尽快洗刷父母的冤屈,还要守护他两辈子都想守护的人。
这是他的私心。
于公,他想起前世的第五年,顺安帝炼丹走火入魔,任由一帮道士掏空国库,再让萧国舅的人全国各地搜刮民脂民膏,百姓过的苦不堪言。
他相信这不是母亲扶持顺安帝登上皇位的初衷,她没有自己登基,就是怕改朝换代,政权不稳,苦了百姓。
可是让一个目光短浅,小肚鸡肠的人掌管偌大的江山,才真的苦百姓。
这天下本身跟龙椅上的那位就没什么关系,那么就让尘归尘,土归土,只是他若想尽快达到目的,必须得到宫北先生的一臂之力。
谢衍又斟了一杯茶,双手奉上,等着老师的答案。
宫北先生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满口饮下,倒扣了酒杯。
他这就算答应了。
谢衍忙下座,深深一揖,恭敬道,“谢老师成全。”
宫北先生摆手请他坐下,“你不必谢我,这个决定其实已经晚了十年。”
如果当初长公主答应了他,这天下又该是另一幅景象吧,眼前的沉金冷玉的少年又该是怎样的意气奋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