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牧曜微微掀起眼皮,凝神注视着惊愕不已的宋祎,笑了下,道:“侯爷应该明白,我并不缺侯府的助力,有无侯府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若我不想,我定然不会和她许下这道承诺。”
“我今日来此,也是为了给侯爷吃个定心丸,我和她之间不仅仅是互利互惠的干系,而是我想要护她周全的关系,往后在王府的日子,晚辈也当护她周全,不会令她卷入无谓的争端中。”
裴牧曜嗓音清冽喑淡,听起来似春日清风,可落在宋祎心中那可是颗重石,哑然无声地注视着他,想要看清他这话是否暗藏玄机有着不可告人的深意。
宋祎沉着眼眸,端起茶盏饮了口清茶,良久后才‘嗯’了声,正色道:“但愿王爷日后莫忘了此话,若不然……”
他没有将话说绝,但也说得差不多了。
“倘若有日我违背了今日的话,侯爷想要如何,那便如何。”裴牧曜拱了拱手,视线略过不远处的辰漏,道:“我还需进宫一趟,就不再逗留了。”
宋祎颔首将他送出了正厅,恰好撞见换好衣裳回来的宋絮清,余光瞅见裴牧曜落在女儿身上的眼神,招了招手:“你来送王爷出门。”
宋絮清动作清和地摇着团扇,跟在他的身侧往外走,问:“你不在府中用膳吗?”
“需要进宫一趟。”裴牧曜说完,微微摊开手掌,冲着她的团扇挑了挑眉。
宋絮清神情疑惑地把团扇往前递了下,正打量着团扇有无异处时,团扇就被人拿了去,下一瞬,阵阵清风袭来。
裴牧曜手中握着她的团扇,团扇上绣着梅花花样的纹路,秀气的团扇在他的手中颇有种格格不入的意味。
但他神色不变,只是给她摇着风,道:“明日进宫若是遇到事就找花意姑姑去,她有法子将消息递出宫给我。”
宋絮清抿唇‘嗯’了声。
一想到明日入宫要见各宫娘娘就头疼,别的宫妃可不提,就是柔嘉贵妃都难以应对。
“皇祖母性情温和,不会为难你。”裴牧曜停顿须臾,“至于柔嘉贵妃那边,母后在她不敢放肆多言。”
祈安和泽川两人已经牵着马在侯府门口等着。
裴牧曜扫了眼他们,道:“我先走了,有事直接去王府寻我。”
说着往前走的脚步顿了下,侧眸眸光幽深地看着她,叮嘱道:“走正门,不可再爬墙了。”
闻言,宋絮清哧地一笑,点点头。
送走了裴牧曜之后,她才回了正厅但双亲都不在那儿,四处望了几眼寻不到人,思忖须臾转身就往暖玉阁去。
暖玉阁上下静悄悄的。
宋絮清走回卧阁中,示意画屏和采桃退出去,“茗玥留下,顺道替我把门带上。”
一眨眼的功夫,画屏和采桃就退到了门口守着,茗玥倒好了茶水端上来给她。
宋絮清接过茶盏,随手将杯盏搁在了案上,眸光顺着手心往上望去凝着她的面容。
茗玥的面容和茗音并无任何相似之处,名字却只差了一个字,若非极其巧合的情况,多是同一地方出来的。
宋絮清稍稍收回眼眸,状似无意地问:“茗玥,你可认识个叫茗音的姑娘。”
茗玥神情一震,随即回答道:“认识。”
宋絮清没想到她会应得这么快,顿默片刻追问道:“她在何处。”
“姑娘见过她。”茗玥垂着眼眸,“她在顾姑娘身边,是她的贴身丫鬟。”
“也是唯一的贴身丫鬟。”宋絮清淡淡道,端起茶盏抿了口清茶,“你们是如何将她安插在顾沁宁身边的。”
茗玥摇了摇头,道:“属下不知,姑娘若是想知道,可以问王爷。”
宋絮清沉默地看着她,须臾后颔首示意她下去。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朝,她和顾沁宁并不相熟,不同的是前世只知她是株洲人,这一世倒有了变化。
倘若连裴牧曜都知道顾沁宁是陉州人,裴翊琛是否知情,若他知晓,为何还要将其归为株洲人,若他不知晓……
宋絮清屏屏神,不知顾沁宁今日之举,到底是何用意,是打算告诉她什么,还是只是无意间提起罢了?
作者有话说:
良辰吉日
(迎亲之礼可有定下日子)
翌日清晨, 朝阳将将露头之际,宫车就已经在侯府门口侯着,踏着朝阳的微光, 宫车不紧不慢地驶向宫中。
与往日入宫不同, 宋絮清今日入宫可携带丫鬟一名,便带上了茗玥。
宋絮清端坐于马车舆内, 白皙透亮的面容上了点淡淡的妆粉点缀, 比平日中多了点清熟的韵味,尤是那双澄澈的鹿眸闪闪发着光亮,是深夜繁星点点的夜空中最为耀眼的那颗。
尹公公一早就领着众宫人在翎嘉门侯着, 趁着人还没有来,他凛着眸掠过众宫人们,冷声道:“想必你们也听说了, 我等在此侯着的是未来的瑞王妃, 你们都给我提着点心, 若是王妃在宫中出了任何差错,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众宫人垂头应着。
天大亮时, 宫车抵达了翎嘉门,靠在了剧烈门扉约莫十丈外的地方,宋絮清在茗玥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带着朝露之气的挽风拂过,吹散了她身上的纱裙,阵阵清香萦绕于侧。
尹公公忙领着人上前,躬身拱了拱手, 比了道‘请’的手势, “姑娘, 太后娘娘已经醒来, 姑娘先去长信宫中走走认认路。”
宋絮清盈盈颔首:“麻烦公公带路。”
宫人散开于两侧垂头侯着,待宋絮清走上前后才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后头。
偌大后宫宫殿中,长信宫是距离翎嘉门最远的一处,也是最为幽深寂静之处,需穿过南苑花园再走过五道宫门方可到达。
长信宫中佛堂常年点着香,将将踏入长街宫门之际,宋絮清就已经闻到了飘荡在空中的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