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婵吓得低吟一声,仓皇地跌到了高行修的怀里,她的脸上仿佛沾上了什么湿热的东西,是黄四的血。
她脸色苍白,吓得说不话来。她刚刚杀人了……
她失神地盯着一动不动的黄四,全身像是被人一下子抽干了力气,软软的失去了任何的依靠,她不知靠在了什么上,听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了,然后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扯了起来,甚至连脸上的血被男人轻轻拭去了也未曾注意,只是死死盯着地上的黄四,声音如同呓语,“他死了吗?”
“我说了,那里不会死人。”
苏婵涣散的眼神恢复了一些,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麻木,缓缓点了点头。
她麻木地往前走,大脑一片空白,还没有从刚才的一切缓过神来,走了一段,她后知后觉自己一直被高行修牵着手,她于是挣了挣,他也没有留,很轻易地就松开了她。
她太柔弱,又太仁慈,今夜发生的事想必会令这个弱不禁风的女郎好好消化消化才行。高行修看了看她低垂的脸,重新牵起了她的手。
那把匕首放在了她的手心,“这个给你。”
他顿了顿,语气冷硬又有些古怪,“你太无用,留着防身用吧。”
手中匕首像是烧红的烙铁一样烫手,令人无所适从,但她什么也没说,手指攥住匕首,轻轻点了点头。
高行修看着她纤纤的十指,想起刚才的绝妙触感,生生忍住了再次握起的冲动,语气平静,“不要多想,回去好好休息。”
苏婵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转身默默回屋,两人在庭院里分道扬镳。他刻意放缓了脚步,走得极慢。
意料之外地,对面的女郎也停了下来,他顿了顿,几乎也立刻停下了脚步,朝她回头看。
苏婵在黑夜中朝他回头,她的脸在夜色下苍白又娴静。
“高修,谢谢你。”
她的声音孱弱而又真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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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衣◎
周奉年是在三天后收到了高行修的信鸽。
那时周奉年正在练兵,接到信使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赶回了营帐,当一目十行看完信后,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他确信那是来自将军的字迹,他在信里说自己一切都好,不日后便可回营。
周奉年刚看完信笺思忖,门外有士兵行礼的声音,杨修文到了。
修长的手掀开营帐,又是那张笑吟吟的清俊面容,“可是有了左将军的消息?”
周奉年回头看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道,“将军一切无虞,不日便可回营。”
杨修文微笑,表情似乎很是惊喜,“将军吉人自有天相,那杨某就在此静候将军的佳音了。”
见周奉年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坐在案前处理起了军务,杨修文不以为意笑了笑,善解人意道,“看来将军还有事务要忙,那杨某便不打扰了。”
周奉年看军务的头没有抬,“杨大人不送。”
杨修文面带微笑地出了营帐一路上站岗的将士们纷纷向他行礼致意,他微笑给予回应,只是始终目不斜视。等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他春风满面的一张脸随着帐中光线一起落下,终于露出了寒霜一样的本色。
他站在昏暗里,静默了片刻,然后叫来了几个随军吏。这些人都是杨修文随军带来的,并不受军营管辖。
“高将军平安无事,马上便要回来。”杨修文对他们悠悠道,“派几个人前去迎接一下将军,可不要让将军的归途出了什么岔子。”
。
苏婵回屋便将身上彻彻底底清洗了干净,但仿佛还是能够嗅到身上来自黄四那浓重的血腥气,她浑浑噩噩躺在床上,脑中一片乱麻,迷迷糊糊就这样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噩梦,梦见黄四死了,官府将她和高修抓了起来,让他们给黄四抵命。
他们对她和高修严刑拷打,高修本来伤痕累累的身上又多出来了道道鞭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场梦做的混乱又真实,等到第二天她从噩梦中醒来,意识清明之后才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们昨夜并没有管黄四的去留。
苏婵一下子惊醒,急急穿好衣服,冲出房门奔向柴扉,想去看看黄四的死活。
接近柴扉前,她又狠狠顿住,心猛地一沉,不敢去开门面对即将的一切。
她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站在柴扉前犹豫了半天,终究是鼓足了勇气,打开了柴扉。
那昨夜的墙角下,已经没有了黄四的身影,她预想中的血迹和任何痕迹都消失了,被不知是谁处理的干干净净。
苏婵面色愣愣,看着那一处墙角发怔,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她抬起头,在余光中看到了一道瘦高的人影。
几步外站着一个清俊的身影,李怀玉站在不远处,面色沉寂,肩披霜华。
听到了柴扉推开的声音,他循声而望,然后看到了那个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窈窕身影,眸光一动,朝她而来。
“阿婵。”李怀玉走向她,声音急切,“抱歉,前几日我有事绊住了,我这就带你去衙门……你还好吗?”
他忧伤又担忧地看着她,目光是满满的愧疚,“抱歉,是我耽误了你,我不该……”
苏婵还没有从黄四莫名其妙的消失中回过神,看到李怀玉后一时有些心虚和慌乱,但是听他一句句真真切切的关怀之语,她心中又升起温暖和感动,这感觉充盈和稀释了她的惴惴不安。
原来在自己仿徨无措的这几天,有一个人始终在牵挂着她,忧她所忧,思她所思。
她看着李怀玉,眼眶有些湿,真挚道,“谢谢你,李公子。真的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