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太多的酒, 头仍有些不舒服, 他蹙了蹙眉, 揉了揉额角, 很快披上外袍, 从床榻上站起,顿了顿,他又回过头, 看了一眼熟睡的苏婵。
她蜷缩在柔软的锦被中,睡的无声无息。
他酒醒之后,睁开眼便看到了抱着自己的她。她坐在他腿上, 微微蹙着秀眉, 保持着这个姿势睡着了。明明是不舒服的, 但还是一动不动地承受着他的重量,真是过分的乖顺了……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将她打横抱到了床上去, 他也随之躺下了。
她睡着的样子极娴静,浓密的睫毛垂在眼下,像是小扇子似的,他曾在夜里无数次端详过她的睡颜,这个时候的她是不会睁眼看他的,他也就不会看到她眼中的忧郁、悲伤, 失望…她其实不知道, 无论面上隐藏的再好, 但是她的情绪都在她的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里了。
她睡得这般乖巧,让他有了他们已经和好的错觉,或许她已经消气了……高行修这么想着,起身出了寝室,他的脚步几乎无声。
杜齐在外面等着,看了高行修一眼,有些迟疑地开口,“卢大人在正堂候着。”
高行修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该来的还是来了。半夜匆匆而至,真是有够心急的,这么想着,他不紧不慢去了正堂,杜齐跟在他后面。
桌上的茶一动未动,卢明镇面色发沉,心急如焚地坐在雕花木椅上,听到了缓缓的脚步声,还没等高行修踏进门他就先站起来迎了过去。
“太傅大人。”高行修先向他客气行了一礼,“不知大人有何事,怎么半夜三更到我这里来了。”
“高将军。”卢明镇努力忍住心中的急躁,稳声道,“我现在有一件事需要和家妾确认,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深更半夜,怕是有些不方便。”高行修坐了下来,“大人以前从未踏入过高府,今夜有哪些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大人海涵。”
“你可知苏婵她!……”卢明镇无意与他打官腔,急急道,“她是我的……”
“苏婵……她是我的女儿!”
高行修剑眉一蹙,缓声道,“苏婵生在江南,她怎么会是大人你的女儿?大人这话是从何说起?”
“这半年以来我查过了,宛如在那场激流中活了下来,一路下了江南,在西里生下了她。”卢明镇盯着他的眼睛,像是在竭力地向他阐述这是一个事实,“她离开卢府的时候,明明已经身怀六甲……若是苏婵的年纪和生辰都对的上,那便就是了……”
高行修:“我只知道她的母亲早已离世,他的父亲姓苏。”
卢明镇:“让我见她一面,见她一面,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大人,她已经睡了。”高行修和激动的他简直就是两个反面,缓缓道,“大人还是改日再来吧。”
卢明镇一怔,看着他平静的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高行修没有说话。
卢明镇愤怒起来,那温文尔雅的神色已不在,“怪不得我以前百般试探,你都再三缄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故意拖着我,活生生把她拖成了你的妾!”
“太傅大人。”高行修缓缓道,“你现在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证明苏婵是你的女儿,你刚才的所言都只来自你的假设,不过就算退一万步讲,倘若这些真的如大人所言,你觉得苏婵会认你吗?”
卢明镇停住了。
“太傅大人不如讲一讲当初那个激流溺死的一尸两命,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了卢府?”
“就算侥幸活了下来,或许她也不会希望有人来打搅她平静的生活。”高行修盯着他哑然失色的脸,缓缓道,“她的女儿亦是。”
卢明镇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盯着高行修看了良久,片刻后退后一步,平缓了一下脸色,道,“就算如此……我也会想办法见她的。至于认与不认,我也会给她选择的机会,你不能拦着我。”
“大人想要求证,我不会阻止。”高行修道,“但她已经是我高家的人,是我的内人。这可是陛下下的令,当初大人也是在场的,就算是位高权重的大人你,也没办法违抗皇命的吧。”
“高行修,你这…!”卢明镇差点控制不住。
“更深露重,我送大人。”高行修站了起来。
“不必!”卢明镇气冲冲挥袖,走到门槛前,他又回过头,怒视着他。
“高将军。”他叫他。
“我卢家的人,可不会给你做妾!”
苏婵是在帐中醒过来的。
她记得她口渴倒水,看到了趴在桌上睡着的高行修,然后他醒了,抱着她不肯让她走,说了一大通有的没的的话……后面的事她就不记得了,但是如今自己又醒在了榻上。
那酒气还在若有若无,她坐在床上,有一点恍惚。
她收拾好床榻,洗漱完毕,开了门,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她今日穿了一身蕈紫色的纱裙,整个人清丽婉约,一阵清风吹起纤细的腰肢间的衣带,柔美的宛如一只穿花蝴蝶。
落在高行修的眼里,便是这般光景。
卢明镇走了之后,高行修便一直待在正堂里,坐到了天明,直到杜齐来催,他才回到内院,准备更衣去上朝,穿过廊道的脚步在看到她时生生停住了,就这么立在不远处,静静打量着她。
苏婵伸了一个懒腰,目光一转,也看向了不远处正盯着她看的高行修。
她放下了手,有些赧,朝他福了福身子,“将军。”
高行修嗯了一声,索性改了路线,径直来到了她的院里,走近屋里坐了下来。
苏婵只得跟了进去,硬着头皮问,“将军用过早膳没有?”
“未曾。”
“那我让人传早膳过来,将军吃一些?”
他嗯了一声,始终没有抬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