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不来了!”苏大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委屈,替宛如觉得委屈,他一想到他第一次见到的她那枯瘦如柴的狼狈样,就心如刀绞, “你当初为何如此心狠!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她奄奄一息……她在最后的时候……都在喊着你的名字……你好狠的心!”
卢明镇悲恸地闭上眼。
以前的事, 他不想再提,是他负了她,他无话可说。他甚至九泉之下都不敢去获得她的原谅,只能日日活在无尽的自责与思念之中,这是她给他的惩罚。
“我知道你找我来想干什么……”苏大恨声道,“但阿婵是我的女儿,是我和宛如的女儿,不是你的……你害了宛如,休要再抢走我的女儿!”
卢明镇睁开眼,直直盯着苏大。
苏大被他眼中那一瞬间的威压愣了一愣,他咬了咬牙,强忍着自己迎着他的目光,“……这个没的商量。”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苏婵终究是我的血脉。”卢明镇道,“我是不会放弃她的。至于她认不认我这个爹,选择权在她,而不在你。”
苏大被他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弄的哑口无言,他的脸色难看下来,眼看着卢明镇起身站了起来,缓缓道,“你照顾宛如和苏婵多年,我绝不会亏待于你。你能给苏婵的,我也能给,我不能给她的,我同样也能给。她如今的日子是个什么光景,你心里该有数,只有我能够带她脱离现在的生活,你好好想想。”
不等苏大回答,他已拂袖离去。
这里是万华楼最顶层,比起苏婵上一次带他来的雅间要精致和大的多,像是个专门供人品茶谈事情的地方。也许这里的香茗茶水都是价值不菲之物,但是苏大还是一气之下掀了个干净,他将茶盏狠狠摔在了地上。
茶水泼了一地,他踩在粉身碎骨的碎片上,也离开了雅间。
他此刻一脸阴沉,还气愤于男人那胸有成竹的态度,刚走到门边却不由得定住了,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上次来万华楼他就见过了,他还以为是看错了。
这个楼层显然是最顶级的一批达官贵人才能来的地方,他为何在这里瞧见了李怀素?
李家与他的纠葛,他至今耿耿于怀,他不知道怎么到了京城这富贵繁华地,怎么还能遇到这阴魂不散的一家子人。存着几分好奇和余怒,他悄悄跟了过去。
李怀素走到一间雅间门口,警惕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她进去了。
苏大悄悄跟了过去,不知是有意还是刻意,门并没有关的太严实,他趴在门边,隐隐约约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对话声。
“她今夜来了,我看到她了。”
“既然如此,那你把她弄过来,我今夜就要玩一玩。”是一道他并不熟悉的、浑厚的男音。
“她身边有高行修,恐怕并非易事。”
苏大眉头皱了起来。
男人不以为意地哼笑了一声,“高行修?怕是此刻在忙着抓刺客呢。你且放心大胆的去。”
苏大还在纳闷他们说的人是谁,门却在此时一下子开了,他迎面撞上了李怀素。
两人都很震惊地看着对方。
苏大面色有些白,喃喃看着她,“……怀素,你说的人是谁?”
李怀素阴沉地盯着他,一语不发。
她的背后出现了一个男人,来人漫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苏大,像是根本不怕被他听见什么似的,懒懒道,“怎么?这个人你认识?”
是刚才与她说话的那个声音。
李怀素面无表情,“哦。高府的一个下人罢了。”
苏大睁大了眼睛,怔怔看着两人,不可思议地用手指着他们,指着李怀素,“你……你们……怀素,你怎么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们在干什么?”
安荣王笑了笑,“既然是下人,那就不用顾忌了。来人。”
不知从哪里出来的人迅速地将苏大绑了起来,苏大不可置信地被制住,怒目圆睁看着他,“你们要干什么?!”
“听到了不该听的,你说呢?”安荣王缓缓道,“带下去。”
苏大眼看着要被人拖走,他猛然一寒,感到一阵阵的恐惧,他只能死死盯着李怀素,将这唯一的希望押在了她身上,“怀素——李怀素——”
李怀素不敢去看他那灼灼的目光,她闭上了眼,转身走近了雅间。
苏大脸色煞白,她消失的裙角就如同他的心一样慢慢冷了下去,他再也发不出声来。
他想起花灯会上的苏婵,他那美丽可爱的女儿,临走时她看着他那一双不放心的眼睛,她还在等着他回去……
他哆嗦着嘴,眼前一片模糊,“不——不——”
恍惚间又一道盈盈的身影冲他走近,是宛如在向他招手……
安荣王看了眼前这个狼狈又疯魔的男人最后一眼,皱了皱眉,不耐地挥了挥手。
“带下去吧,处理干净。”
水波潋滟的湖面,层层叠叠的莲叶上,有蜻蜓悠悠地飘荡着,偶尔停在一两片摇曳的莲叶上,又很快被微风惊醒,消失在空中。
女人坐在岸边,低头绣着刺绣,时不时抬头看一看湖面,面带微笑,无波无澜的湖面突然晕开圈圈涟漪,一层层朝外散开,有人哗地一声从水中冒了出来,手里举着长长的莲藕,正朝这里大大的挥手。
“哇!爹爹好厉害!”岸边的女童鼓掌。
男人很快游了回来,身上背着满满的一筐莲藕,身上的水哗啦啦往下落,三步并作两步朝她们走来,他摸了摸女童的头,“走!回家让你娘给你做莲藕汤喝。”
“好呀好呀!阿爹阿娘最好!”
女人温柔地笑了笑,慢慢跟在两人身后,湖水在余晖的映照下,仿佛也浮上了一层粼粼的光,三人缓缓行在夕阳之下,与这烟雨江南融为了一色。
苏婵默默地哭着。恍惚间有人坐在了她身边,那身影是如此的熟悉,他在默默擦掉她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