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2)

宗怀棠不知道他也是那么走过来的。

陈子轻发现脖子一侧有点血迹,肩上也有几滴,他用手蹭蹭,瞥见一个小孩在挖蚯蚓。

挖出来一条绿的,小孩捂着鼻子嫌它臭,一铁铲下去,蚯蚓断成两截,一截往这边扭,一截往那边扭。

“挂上去了。”

宗怀棠的声音切断了陈子轻落在蚯蚓身上的注意力,他起身回到车边。

“你能骑吗?”宗怀棠满手都是黑油,他在草上擦擦,擦成了黑花,“不能就换我。”

“能骑能骑,你坐着就好了。”

陈子轻一跨上自行车,腰上就多了一双手臂,修长结实,体温源源不断地渗进他的衣料,丝丝缕缕地朝着他冰凉的皮肉里钻。他挺着背向后仰仰,脱口而出:“宗怀棠,你把我抱紧点。”

宗怀棠差点从后座掉下去。

“大街上的。”他耳根子发烫,“你怎么一点都不矜持。”

两人就紧不紧这件事争执了起来。

“反正你抱都抱了,紧点有什么关系。”

“这是一码事?我松着点是同志情分,我一紧那像什么话。”

“能像什么话,不就是深一些的同志情分。”

“死活都要我抱紧你就是了?怎么这么爱现。”

“……”

向师傅跟宗技术一路上没争出个胜负。

回到厂里,宗怀棠交代了陈子轻几句,拉着他躲在草丛里打了一会啵,径自从另一条路去了办公楼。

走远了又折回来一半:“我先当回宗技术,带你去医院处理耳朵上的伤。”

“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忙你的。”陈子轻骑着车丢下了难得温柔体贴的宗技术,晚上肯定要被他捏着鼻子数落,到了晚上再说。

陈子轻沿着公路骑,马强强不在那个家里,他去哪了,还会不会出现呢。

骑累了,陈子轻把自行车丢在草地上,他躺下来,消耗大量体力让他头脑清明,手脚有点抽抽。

躺了片刻,陈子轻在日光下昏昏入睡,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大叫:“组长,你上哪去了,怎么才回来?”

他没睁眼:“去小马家走了走。”

“啊?小马来上班了啊。”

陈子轻“腾”地站起来:“在哪?”

“车间啊。”工人冲撒腿就跑的陈子轻喊,“组长,你的自行车不要啦?”

陈子轻掉头拿自行车,以现在能用到的最快速度赶去厂房。

“哥!”

后面响起含着笑意的叫喊,陈子轻整个背部的汗都凉了下来,他做了做表情管理,回头看去。

马强强站在厂房外的老树下,手里拎着一个桶,他激动地跑到陈子轻跟前:“我爹的手术成功了,医生说能活几十年!”

陈子轻咽了口唾沫,确实,二十多年后还有气。

他从上到下一寸寸地看着马强强,有微热的呼吸向他喷来,这么个活人,怎么会是死的呢。

马强强眨眼:“哥?”

“诶。”陈子轻下意识回应,“你跟我到天台上去。”

陈子轻摸着兜里忘了打开的信,眼神示意马强强跟上自己。

他们去了天台,那儿有几把刷过新漆的椅子,漆已经干了,他们把椅子搬到角落,面对面坐着。

陈子轻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直接摊牌,他还没有弄清楚为什么会有两个马强强。

“小马,你之前每天带的伙食,是谁烧的啊?”

马强强说:“我妈。”

“哥你想吃红烧肉啦?”他小心地说,“那要等段时间,我妈得照看我爹……”

“不是,没想,我就问问。”

陈子轻立即解释,他回想客厅的两张遗照,那对母子。

此时此刻,马强强还在说妈妈烧的红烧肉多么多么好吃,吸溜口水。

陈子轻想,马强强果然不知道自己死了,他回的是二十多年前的家,有妈妈的家。

马强强惊呼:“哥,你耳朵上怎么扎了块帕子,还有血啊?”

“哦,耳朵让人咬了。”陈子轻见马强强眼睛瞪得比平时更圆,呆呆傻傻的样子表达着自己的关心,他一下被堵住喉咙,不知道从何说起。

下面突然嘈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