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质问,老人尽量让自己平静:“我……不……记……了。”
“不记得了吗?”陈子轻冷哼,“那你当年对夏小川做过什么,你又是怎么发达的,你难道也忘了?”
“咳咳……”随着老人的剧烈咳嗽,床边的一台仪器发出警报,闪烁的警报灯照得病床在昏暗中,明灭不定。
老人的咳嗽痛苦而挣扎,随时都有窒息的危险。
就在陈子轻以为方远安要因此昏厥的时候,他竟然又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老人语气颤抖:“送……送……客!”
“咔咔”
陈子轻身后的石墙传来移动的声音,连地面的地板都如波涛一般,开始轻轻浮动起来。
我的妈呀。
这就提前见识了一把未来星际文明的雏形。
“等等!”陈子轻在被送出房间前,焦急喊道,“尸油!尸油你还知道吧?”
“就是你当年用剩下的那点尸油,不知道为什么上面竟然沾染了诅咒,我几个无意中触碰到尸油的朋友,全都因为这个死了!惨死了!”
就在地板还在后退的时候,陈子轻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猜测加事实。
“诅……咒?”移动的地板停了,老人沉吟着笑了起来,笑声冷漠而沧桑,带着一种莫名的意味。
“嘿嘿……”
“你笑什么?”陈子轻感到毛骨悚然。
“你……来。”老人缓缓地说道。
照着陈子轻的那盏聚光灯开始移动,他会意地跟着灯光开始走动,步伐尤为谨慎,他很难不怀疑只要自己走出灯光的范围一步,立刻便会触发致命的陷阱。
陈子轻很是紧张,他一直注意着自己的步伐,可当他到达老人身边的时候,内心的所有紧张立刻被惊骇所取代。
“你,你——”
陈子轻震惊地张大了嘴巴,眼前的病床确实躺着一个人,如果这还算是人的话……
只见病床上的人,身躯浮肿,长满水疱的皮肤早已没了人形,一眼看去无法分清头部和躯干,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种如死尸般的臭味。
很难想象,这么骇人的病症,竟然还没有夺走他的生命。
这就是反噬的力量吗?陈子轻感到难以置信。
“吓……人……对吧?”老人畸形的五官,艰难地说着话。
“这……就……诅……咒。”
“你……你也中了诅咒?”陈子轻吸气,不是反噬吗?还是说,反噬跟诅咒只是说法不同,一个意思?
就是这样吧。
方远安是最早制出尸油,并接触尸油的人,会中诅咒并不意外。
只不过不知道是哪种诅咒。
难道是因为,尸油是方远安自己亲手制作的,所以他中的诅咒和兰翕一伙人都不一样?很有可能。
陈子轻看着病状骇人的老人:“我的朋友们都死了,你为什么没有?”
“嘿嘿……”老人笑了起来,他那浑浊的犹如死鱼般的眼睛看着陈子轻,眼中泛着瘆人的光芒。
“不……会……死!”老人一字一顿,“永……远……不……会……死!”
活该啊。陈子轻瞥瞥床边,连一台抢救用的设备都没有,这么多的仪器都不过是减轻痛苦用的。
于其说这是医生的失职,不如说根本就没人担心他的生命。
活不了,也死不了。
方远安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看着老人奄奄一息的痛苦模样,还有他身上那一道道骇人的伤疤,他应该无时无刻都在承受着无数病痛的折磨吧,感官的消失,物质层面的快乐他早就遗忘了,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病痛和孤独。
陈子轻心想,对于方远安这种人来说,最好的良药大概就是死亡吧,这剂每个人都天生带着的药,他没了。
“厉叔说他的实验基地是为了研究死亡的方法,给你研究的吧。”陈子轻幸灾乐祸。
“我……可……笑……对吧?”老人的声音颤颤巍巍,他在忍受着惊人的痛苦,可就算这样他还是笑了,笑的很漠然而绝望。
“嘿嘿……咳咳……”
看着随时都会断气的老人,陈子轻问道:“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厉正拙的实验基地不知道成立多久了,它存在的时间就是方远安不死不活的时间。
“不……记……了”
果然,连方远安本人都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当他杀死自己的结发妻子,涂上尸油的一刻,他的病就已经出现了。
“你后悔杀死自己的结发妻子吗?”陈子轻问。
巨大的空间里再次陷入死静,除了偶尔响起的仪器声,没有一丝声音,老人静得没了呼吸。
如果不是知道他不会死,陈子轻真以为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