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剪见小徒弟靠近,沉着嗓子训道:“就站那!”
陈子轻一头雾水。
邢剪避邪物一样避着他走出屋子,他懵了:“师傅,你也要出门啊?”
“捞尸。”邢剪头也不回。
陈子轻目瞪口呆,刚才不是在做棺材吗,怎么突然要去捞尸。
“那你带上我。”陈子轻反应过来,赶忙追上一步顶他两步的高硕身影,“我跟你一块儿去。”
谁知上次捞尸要他跟着去的邢剪,这次却不让他跟着。
“你守家。”邢剪不容拒绝道。
陈子轻初体会他的霸道强势,那是和听他指挥干活分配任务时截然不同的感觉。
眼看邢剪就要跨出义庄,陈子轻跑了过去:“师傅,你给我揉药酒那回,我咬的是你袍子上的布吧。”
他打量邢剪完好的袍子:“你那件袍子呢,我帮你缝一下。”
邢剪高小徒弟许多,他才到自己心口部位,俯视过去都要低头,时长久了脖子会酸。
小徒弟的胸脯很平坦,没什么肉。
“师傅啊。”
小徒弟又开始喊他了,同一个人,说话的腔调都变了,尾音像是非要钩住什么,不钩住不罢休,钩住了就用无辜迷茫的眼神看过来,好似不是自己甩的钩子。
小徒弟手臂露出来的黑布条有点潮,才玩过水。
“撕下来的布都扔了,缝个屁缝。”邢剪神情很凶,“无聊就去找秀才玩,别把猪仔放了,不然让它跑了,师傅要你好看!”
“听到没?”邢剪拧小徒弟耳朵,指腹粗热,没用什么劲就给拧出了块红色,他烦躁地松开手,耳根微热。
“听到了听到了。”
……
陈子轻过了一两天清闲的日子,他算计着郭大山死了多久,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决定去挖坟。
找谁陪都没理由,只能自己挖。
陈子轻半夜偷溜出义庄,赶夜路有个事就不怕了,最怕脑子空了胡思乱想,他全程只想着找证据,鬼来了都得让道,别耽误他上班。
但这种气势并没有支撑他走完全程,后半段就泄了气,后悔没拉上师徒里的谁。
黯淡的夜色下,荒芜的乱石地里,一个人影扛着铁锹战战兢兢的走着。
不是别人,正是来挖坟的陈子轻,他边走边四处张望,仿佛寂寥的夜里,随时都会跳出什么来。
“咔哒。”
一脚踩进了一处土坑,陈子轻踉跄了一下身子,然后紧张地看向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
陈子轻无语地踢了一脚,一颗碎石翻滚了出去,在幽静的乱石岗上,发出“喀哒!喀哒!”的声响。
一座座的荒坟在黑夜中连绵,如一句句无言的诉说,泯灭在黑不见底的远方。
乱石岗。
陈子轻借着黯淡的月光,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郭大山的坟包。
新坟,土没有结成板块。
朽木插在土里,作为墓碑,上面没字,也没人会为他写。
这是陈子轻之前在街上听人说的方位,错不了。
陈子轻拔出坟前的墓碑,对着坟包拜了又拜:“郭爷!郭爷!莫要见怪啊!小弟挖坟掘墓不是为发财,再说你也没什么好偷的。”
“小弟只是同情郭爷的遭遇,想求证一个事情,也好找到杀你的凶手,为郭爷洗冤。”
说完了这一切,陈子轻又等了一会,见什么都没发生之后,他才拿着铁锹,壮着胆挖了起来。
土石翻飞,郭大山的尸体埋得并不深,陈子轻没挖多久就发现土里出现了一片衣角。
陈子轻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他用铁锹拂去上面的尘土,露出了尸体的一部分,不用想,这肯定就是郭大山了。
“莫要见怪!莫要见怪……”陈子轻口中喃喃,哆哆嗦嗦的又挖了几下,找出郭大山的手臂,而他另一半的身子和脸,依旧掩盖在土层下。
不是陈子轻不挖,而是他不敢挖。
他蹲下了身子,硬着头皮撩起郭大山的衣袖,借着月光凑近看了又看,果然一切都如他预想的一样,郭大山的手臂是紫黑色的,而郭大山胸口露出的皮肤,肤色虽然灰暗,却是正常的。
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陈子轻也不想再多留一刻,他想把土重新埋好。
“嘭”土堆猝然爆开。
陈子轻被吓得蹦了起来,以为是郭大山起尸了,结果却见一只肥地鼠从土堆里窜了出来,跑进了夜色中。
“……卧槽。”
陈子轻受惊过度忍不住讲了句粗话,他抖着手从怀里掏出几个白天做日常叠多了的纸元宝,把压扁的地方撑起来,吹了吹,放进土里埋起来,压严实土,插回郭大山的墓碑。
做好一连串动作,陈子轻向着乱石岗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