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越过她瞧一眼坐姿狂野随性的男子,连声笑道:“那稍等。”他从后面挂着的房牌上取下三张递过去,“拿好。”
管琼把俩张房牌送到桌上,自己拿了一张上楼歇息,她不关心四个男的怎么分房。
陈子轻都没考虑,他当然是跟秀才一间。
邢剪不动声色地瞪了眼压根就把自己当首要人选的小徒弟,他的双手“啪”地按着桌面,在看过来的三道视线里咬着牙关离桌,上街散心去了。
要是邢剪知道他一走,二徒弟就点了一壶酒,他怎么也不会走。
魏之恕想的是,秀才那不死不活的德行太拖累小师弟,不如让秀才大醉一场,醒来说不定就能有个人样。
曹秀才没喝过酒,第一口就让他哭了:“好苦。”
话落就把杯中剩下的酒液全部灌入口中,他呛声咳嗽着为自己斟第二杯,好友劝都没说,既以开场,就必须尽兴。
陈子轻眼睁睁看着秀才喝得伶仃大醉不省人事:“二师兄,这样真的有用吗?”
魏之恕闲闲地转着酒杯:“死马当活马医。”
“秀才又不是死马。”陈子轻叹着气站起来,准备把秀才搀扶到房里躺着,魏之恕先一步把人扛上了楼。
“小二,劳烦你领一下路!”陈子轻叫了声就匆匆跟上魏之恕。
秀才被放到床上时毫无反应,他不发酒疯,喝醉了就蜷缩起来睡觉。陈子轻期盼他做长梦,醒来重新出发。
魏之恕趴在陈子轻背上,头偏着,呼出的酒气打在他脖颈里:“小师弟,你陪二师兄去个地方。”
“哪啊,你以前去过吗?”
“今晚是头一回。”魏之恕颧骨发红,有几分醉意,“去了就知道了。”
邢剪散心回来,桌上酒菜早收走了,他的二徒弟跟小徒弟都不在客栈,找小二一打听,说是往南走的。
小二还透露,个高的好像说要去什么好地方。
“那条街上只有一个好地方。”
“对断袖而言。”
邢剪揣着被这两句话烧起来的怒火闯入“兼风馆”。
这个时辰馆内生意火热,一楼大厅的圆台上载歌载舞,围着一圈寻乐子的。
皆是男子。
邢剪的体格面貌出现在这里,如同唐僧进了盘丝洞,他瞬间就被多双眼睛里射出的粘丝缠上了。
更有甚者,仗着姿色前来假意询问,实则卖弄。
邢剪把装作站不稳要摔他怀里的少年人推开,全无怜香惜玉之态:“滚!”
那是馆内仅次于头牌的小官,老鸨急了,他满身浓重脂粉味地走过来:“这位官人,温柔乡里可不能粗野鲁莽,我这的哥儿们会吓坏……”
邢剪头都要裂了,他低吼着打断,快速描述两个徒弟的相貌特征,让老鸨带他去。
老鸨还想打他的主意,却见他握住楼梯护栏,没见怎么用力就听咔嚓一声响,前不久才刷过漆夫的木头断裂了一块。
周遭此起彼伏的吸气声连成紧绷的氛围。
有打手要上前,老鸨暗自使眼色,他阅历丰富,看出来人不好惹,便没再动其他心思。
“官人要找的两人我有点印象,我这就带官人去。”
邢剪找到小徒弟的那一刻,他像是江上遭遇疾风骇浪的船只,在天地旋转中颠簸飘荡许久,万幸地得以靠岸。
小徒弟完好无损,只是在听小官抚琴。
而他的二徒弟衣衫不整地躺在榻上,一副要被他抽死的模样。
门被他大力甩上,琴声戛然而止,小官战战兢兢地躲到了他的小徒弟身后。
陈子轻眼皮直跳地挪到一边,小官又往他身后躲,他扭头蹙眉,帅哥,你不要害我了!
小官是个看起来很会解乏的好相貌,垂眸不语都是一景。
这一幕落在邢剪眼里分外刺眼,他一拳砸在门上。
陈子轻磕巴道:“师,师傅。”
邢剪没立刻发火,他把小官提出去,才跟小徒弟算账。
陈子轻没想到魏之恕会带他来古时候的gay吧。他怀疑魏之恕以前就想见见世面,只是怕出洋相才没付出行动,这回拉上他作伴,给自己壮胆。
圈内市场看过了,人点了,银子花了,魏之恕却碰都不碰,他只听琴声喝酒,挺风雅的样子,实际就是装逼,嫌人赃。
陈子轻起先埋怨,渐渐便觉得琴声真好听。
再就是现在了。
陈子轻长话短说,老实交代,一点都不敢隐瞒。
邢剪胸膛起伏的弧度慢慢收小,他摩挲左手假肢的姿态近似漫不经心,整个人异常沉默。
陈子轻偷偷看他,二徒弟是个断袖,这确实需要时间来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