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狠狠抹脸,进度条拖动了,看来他方向对了,他把一只手的手指甲从大啃到小,张家做主的不就是张老爷,凶手多半锁定了。
曹秀才的哽咽让陈子轻回到现实中来,他调整调整心境想,彩云用的是毛笔在帕子上写信,一旦秀才把衣服洗了,那字迹也就没了,她全看天意。
陈子轻把躺在地上的曹秀才扶起来:“秀才,我们回客栈。”
曹秀才看着只有一具空壳了。
陈子轻小声道:“秀才,彩姑娘怕不是突发疯癫。”
曹秀才的眼珠颤动地转了转,回光返照的迹象再次回到他身上,对,不是疯癫,他要查清楚彩云的死,手刃仇人。
“你能走吗?”陈子轻问道。
“能走。”曹秀才把帕子叠好贴在心口,穿回里面开了个口子的长衫,他怕好友不信自己已经没事了,大步向前走。
陈子轻在秀才后面转过拐角,就在那一瞬间,后颈一痛,他失去了意识。
一刻钟不到,魏之恕扛着惊惶失措的曹秀才跑回客栈。
曹秀才失魂落魄地一遍遍念着好友的名字,魏之恕的头本就要炸了,他心烦意乱地从袖子上撕下一块布塞进对方嘴里。
魏之恕去师傅房里,扑通一声跪在床边:“师傅,小师弟找不着了。”
补觉的邢剪豁然起身:“我不是让你跟着?”
“跟了,我跟了,”魏之恕握紧拳头,焦急又自责道,“他陪秀才去了一户人家,我在巷子外面等着,有个卖茶叶蛋的老妇过来,几个地痞踹翻她的锅炉和茶叶蛋,闹哄哄的,我嫌烦便走开了。”
魏之恕颓废地垮下肩膀:“就那么一小会,人就没了。”
“秀才说他走在前面,只是过一个拐角的功夫,小师弟就不见了,他毫无察觉。”魏之恕红了眼,“那一片我能问的都问了,没有哪个看见不对劲的人或者车马。”
管琼听到动静进来:“二师弟,那几个地方你都找了吗?”
魏之恕知道大师姐说的是哪几个地方,声色场所,酒楼,赌场。
“找了。”他艰涩道。
管琼神色凝重地踱步:“这不是一般的拐卖到哪里做活,这像是有预谋……”
邢剪平时动不动就粗声粗气地训斥吼叫,此刻却出奇得冷静:“马上回乡里。”
魏之恕刷地抬头,师傅的意思是,小师弟人已经不在县里了?他擦着眼爬起来:“那我下楼牵马。”
说完又无措地哽了起来:“师傅,小师弟会没事的吧?”
邢剪低头穿鞋:“嗯。”
子时二刻,江边不远的一间小院门被人从外面踢开,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邢剪,他放下腿踏入。
院里摆着一张木桌,两把椅子,一壶酒,两只杯盏。
大半夜的,戏班的班主在树下赏花,他没转身,徐徐道:“来了啊。”
邢剪面容前所未有的冷峻,他一言不发地走到桌边,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面。
这对儿时的伙伴多年未见,一眼便认出了彼此。
但他们当时并未相认。
孙梁成撇断一个枝条拿在指间,他靠近邢剪,目光掠过对方腿上的左手假肢,那只手掌就是在他面前断的。
把坠着几朵花的枝条放在桌上的时候,孙梁成开了口:“我知道你不想掺和进来。”
“你过着清闲的生活,你也喜欢那样的生活,日复一日,简单,平淡,安稳。”
另一把椅子本在邢剪边上,它被孙梁成拎起来,搬到一段距离外放下来,他坐在不会被迁怒的距离,不快不慢地讲着,“说实话,我是羡慕的。”
“不要废话了。”邢剪终于出声,嗓音从肺腑牵出来,混着喉间的血腥。
孙梁成颇为善解人意道:“行,那就不废话了。”
他刚才赏花,这会儿赏起了月亮:“张家马上就要自掘坟墓了,只差最后一步。”
邢剪沉声:“你不是达成目的了吗?”
孙梁成眼皮下垂,目光从天上移向下一刻就要发疯的故友。
邢剪捏紧酒壶,随时都要砸出去,但他没砸,他在空杯盏里倒满酒,端起来喝了个空,酒液打湿他的手指,下巴和领口,尽显狼狈。
孙梁成听见他怒不可遏地吼了出来:“不然我家老幺怎么会被抓!”
小院气氛在这一刻正式绷到了极致。
孙梁成不动声色地挪动椅子,他再往后坐了坐:“通常情况下,一个人遇到自己接受不了的现象,第一反应确实是找到同样超出自然现象之人,试图通过某类仪式摆脱现状。”
“不过我没达成目的,这才只是开始。”孙梁成喃喃,“还不够乱啊。”
邢剪把枝条扔地上,这上面的花什么颜色不好,偏偏是白色,刺他的眼,扎他的心。
孙梁成抽了抽嘴:“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邢剪给自己倒第二杯酒,第三杯酒。
孙梁成一笑:“你在义庄一待就是多年,想必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