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戳出一条蜈蚣,他在小孩害怕的眼神下淡定地踩死:“不会。”
小孩有自己的一套定论,不信他所说:“你是替你师傅说话,你师傅不可能不打人,那么凶。”
“只是长得凶。”
陈子轻笑出一口好看的牙齿,小孩看他笑,就也要笑,又想到自己缺了两颗门牙,赶紧用手捂住嘴巴,瓮声瓮气道:“我不听你说的,我就是不要你师傅当我爹!他当我爹,我会被耻笑,他比话本里的怪物大王还要可怕!”
“不当就不当喽。”陈子轻有点不高兴,可他不会跟个小朋友较真,他垂头使劲戳土,树枝被他戳断,土渣子飞溅到眼睛里,一下就滚出了眼泪。
邢剪本来是个一心想攒钱娶娘子的直男,终会老婆孩子热炕头,享天伦之乐。
“那是干什么的呀?”小孩的声音让陈子轻回神,他望过去,小孩说的车是儿童挖土车,邢剪按照他的构思用做院门剩下的木头做出来的,上面还有木香。
陈子轻去操作给他看:“就这样。”
小孩没见过,眼都直了,一个瞬息间就已经想好了如何跟小伙伴们炫耀,他摸着车问:“是你做的吗?”
“不是我。”陈子轻摇头,“是我师傅做的。”
小孩别别扭扭:“那你师傅还,还挺厉害的。”接着又像是深思熟虑过一般,小大人似的说道:“要是他给我也做一个,我就让他当我爹。”
“你现在又想要我师傅当你爹了也没用,他不会当的。”陈子轻说,“他不喜欢你娘。”
“那他喜欢什么?”小孩急了,“我问他去。”
真到了他娘亲欢喜的人面前,只剩下害怕和胆怯,屁都不敢放一个。
俏寡妇很年轻,有身段有相貌,还在经营小铺子,想和她一起过日子的男人不要太多,她瞧不上他们,认为他们不够强大,没办法为她遮风挡雨,震慑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和闲言碎语。
她想要的生活,只有眼前的男人可以做到,她牵着孩子的手,眼含柔情等一个期望和未来。
邢剪的鼻息里有女人的脂粉香,他从里到外都在排斥,不是寡妇不好,不是女人不好,是他自身的问题,他让小徒弟腌入味了。
“我已经有小娘子了。”邢剪道。
俏寡妇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顿时没了光彩,她黯然地带着孩子向外走。
可以看出她不是不明是非,要死缠烂打的人,她能随媒婆前来义庄,已是抛下女子的矜持,鼓起了最大的勇气。
媒婆连叫了俏寡妇两声都没把人叫住,她一拍大腿,朝眼光不知多高,连那么个美人都看不上眼的大老爷们道: “邢师傅,你是嫌她有个为前夫生的孩子吗?没关系,我这还有其他的人选,我下回再……”
邢剪检查补起来的墙洞,打断道:“我说我有小娘子了,你没听到?”
媒婆笑道:“你这义庄就你们师徒四个,哪来的小娘子?邢师傅,你大可不必拿这种说法糊弄人,我做这行久了,什么情况没见过。”
邢剪眉峰下压,凶相尽显:“老子没糊弄!”
媒婆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邢剪居高临下,神色难看:“我是大早上没睡醒,我跟你废这么半天口水。你在义庄订过棺材又怎样,我不招待了,慢走不送。”
媒婆双手叉腰,费力地仰着脖子嚷嚷:“你的家当就这么个鬼森森的小义庄,姑娘们冲的还不是你这个人来的,要不是你长得俊,哪个会看你一眼,你当自己是皇帝选妃,挑三拣四眼高于顶,你也不,”
后面的话被他的眼神给吓回了肚子里,拧着帕子跺跺脚,气走了。
邢剪摸了把面部轮廓,他长得俊吗,小徒弟都没说过。
管琼一碗粥吃光了,她要去第二碗,门口的光亮让一片阴影堵住,邢剪站那问:“你们小师弟人呢?”
魏之恕在管琼前面开口:“出去了,师傅你没看到?”
“师傅,你不是吧,你光顾着和那个寡妇说话,没有注意到小师弟,”
邢剪瞪了眼二徒弟,大步去找他家老幺,他在院外的草垛边找到人,看见了什么,身子一震:“哭了?”
陈子轻解释不清,就不解释了,他牵着前面的短衫,里面是他捡的几个鸡蛋。
“哭什么,师傅能给你的不都给你了。”邢剪擦擦手心的汗液,抬手去摸他发红的眼睛,“不哭了啊。”
陈子轻说:“人都走了吗?”
“走了。”邢剪既心疼又有不悦,“你躲这儿偷偷哭有什么用,你该站在师傅身边?”
陈子轻明白,邢剪的意思是希望他宣誓主权,他没说话,眼上多了干燥的触感,邢剪亲了上来,他闭眼,睫毛抖动。
身高差太大,邢剪熟练地屈膝,抵着他的腿一路亲下来,给了他微风细雨的轻啄,也给了他裹满情欲与色意的激烈深吻,掠掉他嘴边的湿润,在他喘着气时蹭他鼻尖:“昭儿,师傅刚刚想了,择日不如撞日。”
陈子轻意识到什么就兜着鸡蛋往后退,邢剪霸道地拽着他回义庄,把他拉进吃饭的小屋,按着他的肩膀站在他身后,对两个徒弟道。
“管琼,魏二,这是你们的小师娘。”
春江花月夜
陈子轻忐忑不安地站着,他的情绪铺在眼角眉梢,落在脸上,藏都藏不住,或是忘了藏,就这么摊在大师姐跟二师兄面前。
一览无遗的情感波动配着微红的大眼睛,纯朴的感觉扑面而来,显得很好欺负,却又让人不舍得欺负。
管琼咽下口中的食物,她表情不变,稀松平常地询问:“师傅,你是认真的?”
邢剪颔首:“嗯。”
管琼又问另一个当事人:“小师弟,你也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