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帘急冲到喉咙的喘息慢慢下落,全身上下都明显地呈现出了“松懈”的痕迹。
操,他为什么要松口气。
顾知之让车撞了,当场断气拉去殡仪馆,联系他那个在桐市收破烂的奶奶过来给他收尸,这事不复杂,动动手指打电话就行。
就怕没死,只撞断了撞残了哪儿要医治,那姑姑肯定会叫他去医院陪床照顾,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去。
说不定还要大动干戈地把人接去京市治疗,惊动他的奶奶,想想就麻烦。
所以他才松口气。
捋通了,逻辑上没有大问题,一身冷汗的迟帘回到饭馆,对着门口服务生描述顾知之的相貌,对方说没见他出来过。
那就是还在饭馆里面。
顾知之到底在哪个犄角旮旯,这么会藏,是不是找死。
迟帘又一次拨打顾知之的号码,依旧无人接听,要疯了,等他把人找到了,看他怎么出这口恶气。
当迟帘第三次出现在天台,照常沿着外围扶栏走一圈,一转身就和抱腿坐在阴影里的陈子轻打了个照面,他们静止不动,你看我,我看你。
世界都死寂了。
迟帘咆哮:“顾——知——之——”
陈子轻被他揪住t恤按在晒发烫的地上,双手举起来放在脑袋两侧,手心朝上作投降状,一点都不挣扎。
“你他妈耍我好玩吗?看着我一次次上来找你,是不是激动得录视频当做梦题材,视频呢,我看看运镜是什么屎样,没听到吗,把手机给老子拿出来!”迟帘腿岔两边坐在他身上,眼里喷着怒火,咬死他的心都有。
陈子轻呆若木鸡:“你一次次……上来找我?”
“老子这么个大活人,你没见到,你瞎吗?”迟帘要扣他眼珠子,他反射性地闭紧,“你也没看到我啊,我一直在这儿坐着。”
迟帘的粗喘声戛然而止,激烈乱蹦的心跳声也停了。
确实。
前两次视线都没往下走。
迟帘沉默地把头偏到一边,白皙的腮帮子抽紧,更白的脖子上鼓出青色的血管。
陈子轻偷偷把眼帘撑开一条小缝瞟他,听他底气不足地谩骂:“你个黑不溜秋的矮冬瓜跟阴影融在一起,鬼看得到。”
“我不矮吧,我一八零诶。”
陈子轻的肚子叫了几声,迟帘没听到,却能感觉到他的肚子在上下起伏,肚子不像那张未成年样的脸,没什么肉,硌得慌。
妹妹多好,软的香的,男同又臭又干扁。
迟帘意识到这个男生间正常打闹的姿势能让基佬产生幻想,他脸色难看地爬起来,一脚把辣眼睛的洞洞鞋踢掉:“现在是要怎样,你吃多了顶到胃了是吗这么爱顶,我说一句你顶一次。”
陈子轻:“……”
“我没有顶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缩在角落,我应该站在天台门口。”他圆滚滚的眼垂下去,同时本就耷拉的嘴角也往下撇,无辜又委屈。
迟帘深呼吸,真够矫情的。
眼睛鼻子嘴巴没一处不土,做这表情,平时都不照镜子的吗?
迟帘把他另一只洞洞鞋也踢飞了出去。
陈子轻的脚露在太阳下,裤管里隐隐能见到点红色,是那根发旧的红绳子。
人的惯常固定印象是白配红,那才醒目扎眼,值得许多好词好句,而黑配红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迟帘看到了就跟没看到一样,不伦不类,丑人多作怪。
“哥哥,你满头汗,领口也让汗打湿了,这么多的汗都是为我流的吗?”陈子轻大半个身子躺在阴影里,小半截在暴晒,很快就晒热的脚丫子互相搓了搓。
迟帘毛骨悚然地后退:“顾知之,你一天不恶心我就会死是吗?”
“你担心我,我很开心。”陈子轻自顾自地说,“可是我心疼哥哥,以后你不要这样了,我不配你这么紧张。”
迟帘绝望地四处张望,谁来救救他。
“呕”迟帘干呕。
陈子轻:“……”到这程度了?
迟帘刚吃过就为了找土包子跑上跑下,胃吃不消。
“怎么了啊,怎么好好的就要吐了。”陈子轻今天还剩三句茶语,先不说了,再说下去,迟帘就要把中午吃的饭全吐出来了。他撑着地站起来,脚踩着地面去找洞洞鞋,“是吃坏肚子了吗?”
迟帘不舒服地捂嘴,挺高的背弯着,脚步不太平稳地向着楼梯口走去。
陈子轻赶紧穿好鞋跟上:“迟同学,需要我背你下楼,”
话没说完就被迟帘投来的阴狠目光刺在原地,他不明所以。
迟帘暴躁地质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啊?电话?你给我打,”陈子轻摸兜,左边摸了个空,他浓眉下一双眼瞪大了点,又摸右边兜,还是摸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