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脱口而出:“我以前不都……”
完了,完了完了,我没事吧,我提“自己”造过的孽干什么?
梁津川慢声:“以前?”
他呵笑:“你要学以前是吗,嫂子。”
陈子轻推他去找人少的地方说话,找了又找,停在一家屋后小竹林边,麻利儿地蹲下来,仰着脸道歉:“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嫂子知道错了。”
梁津川眼底的讽刺一滞。
比起眼前这个人,他更愿意面对曾经的畜牲。起码他不会感受到什么叫情绪脱离控制。
陈子轻表达了歉意,迟迟都没得到回应,他有点急躁,脑子乱哄哄的,嘴一撇,沮丧地说:“我好笨哦,我连路都走不好,害得哥哥操心了。”
梁津川身子僵硬。
陈子轻眼前一黑,救命,不但茶了夹了,称呼还错了。
怎么办?
陈子轻在寒风中濒临石化。
梁津川微微前倾上半身:“你在跟谁说话?”
陈子轻弱弱地说:“跟你。”
梁津川慢条斯理:“你叫我什么?”
陈子轻眼神飘忽地回答:“对不起,我刚刚脑子……”
“我问你,”梁津川打断他,语气里听不出喜怒相关的波动,“你叫我什么?”
陈子轻很小声:“哥哥。”
梁津川冷笑:“嫂子,我现在,此时,这一刻还是未成年,别对我用你撩拨人的那一套。”
陈子轻谨慎地替自己澄清:“我没有。”
梁津川眼含阴沉沉的讥意。
陈子轻把手里的布袋子往地上一丢,他一屁股坐上去:“我真没有。”
梁津川面无表情。
陈子轻严肃地说:“真的,我可以发毒誓,我要是……”
“闭嘴。”
梁津川快结束变声期的嗓音比平时更哑,他猛扣轮椅扶手:“我叫你闭嘴。”
陈子轻茫然:“我没说话了啊。”
梁津川扣着轮椅扶手的十指轻抖几下,松开,他若无其事地阖起眼眸不再言语,一张脸冷得吓人。
陈子轻后面没有再大意,他带了个双腿残疾的人出来,是要比别人更小心点的。
买瓜子的时候,陈子轻在西瓜子,南瓜子,葵花籽之间拿不定主意。一波接一波买瓜子的人走了,他才说:“一样来一斤。”
摊贩说:“一斤能干啥,塞牙缝都不够。”
陈子轻露出糯米似的牙齿:“我的牙缝没有那么宽。”
摊贩:“……”
陈子轻把大袋小袋挂在轮椅推手上面,他去买了一点印着“新年快乐”字体的小红包,想着可能走亲戚要给小孩压岁钱。至于年货,别人普遍买什么,他就买什么。
瓜子,花生糖之类,品种比较多,量比较少。他还买了几袋辣条,口水都不争气的流出来了。
忽然察觉一双眼睛看过来,陈子轻瞟了眼。
是个少年,瘦瘦的,黑黑的。他和几个同伴在一起,手上拿着个木头制作的果盘。
他看的是轮椅上的梁津川。
陈子轻第一反应是,那男孩就是梁津川以前救过的人。
果不其然,少年撇开同伴们过来,自来熟地向梁津川打招呼,他说他那时候太小了,太害怕了,只知道听爹妈的话,爹妈叫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其实他心里是很感激的。
还说他这几年想去下庙村,可爹妈不准,他就没有去。
少年边说,边直勾勾地望着梁津川。
半年下来,梁津川的眉眼之间已经没有了灰败的死气,他衣着整洁,气色健康,黑发长到肩头,脸白眼深邃。
残疾那年梁津川十岁出头,如今他就要成年了,他的五官越发俊俏好看,在人群里属于一眼就能看见的出挑程度。
他的长相气质会让人忽略他坐的轮椅,直到走近发现他两条空荡荡的小腿,心头落下强烈的惋惜。
而后想尽方法和他接触,最终只想远离,不敢再有一点亲近的心思。
少年刚试图接触,还没了解他优秀皮囊下的真正脾性,阴郁乖张,又暴戾的脾性。
“你怎么不说话?”少年说得嘴巴干了,他伸手去拉梁津川的棉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