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陈子轻把被他咬着的手放下来,指了指梁津川的本子一处,“那有错别字。”
梁津川的目光里,伸过来的那只手上沾了点煤灰,手背冻伤的地方有深浅牙印,湿漉漉的。
他反应过来时,手中圆珠笔已经抵上那片糜红的濡湿。不知何时按出来的蓝色笔芯,画下了一道短而深的线条。
陈子轻疼得缩回手:“你干嘛在我手上乱画?”
见梁津川一言不发,陈子轻捂着被他画道线的手走了。
年三十,大雪。
梁铮如他所说的上门跟嫂子碰杯,祝嫂子新的一年愿望成真。
梁津川就坐在桌边吃饭。
陈子轻对梁铮挤眉弄眼:别说了。
梁铮好似没捕捉到他的祈求和警告:“我每年都祝你,直到你嫁给有钱人,住楼房,开上汽车为止。”
陈子轻气恼地放下杯子:“都让你别说了,你怎么还在说啊。”
梁铮装聋作哑,笑得颇有流氓意味。
陈子轻让他走。
“大过年的,”梁铮对小寡夫弯腰低头,“你看我头发里的雪都还没化,这就赶我走是不是太狠心了?”
陈子轻一脸无语地瞪着他。
“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了。”梁铮从黑色外套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个红包,递到梁津川的眼皮底下。
村里只有小孩才能拿到红包。
梁铮拍拍梁津川的肩膀:“这是堂哥给你的压岁钱,祝你学习更上一层楼。”
按照习俗,小孩应该伸出双手去接压岁钱,并对长辈说谢谢。
梁津川没有动。
梁铮也不在意,他摸了摸下巴,朝紧盯着他的嫂子帅气地一笑。
瞧瞧这警惕的样子,生怕自己的小叔子被欺负了。
陈子轻强行把梁铮推出堂屋,推进雪花飘飞的院子里,再推出院门。
梁铮忽然发力,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在他惊愕忐忑中,恶作剧地在他耳边吹口气:“嫂子,新年快乐。”
说完就吹着口哨回家去了。
陈子轻搓搓手腕,他把院门拴上又打开。
村里过年是要挨家挨户串门的,不能关门,那会被说死。
陈子轻回到堂屋,他从烧酒精的小炉子锅里夹了个糯米圆子吃下去,紧张地等着梁津川问他再婚的事情。
然而年夜饭吃完了,梁津川都只字不提。
陈子轻心里七上八下,他去拜了一圈年,揣着两大兜吃的回来,再应付了逐一来家里拜年的老少村民。
村里你来我往地送完祝福没多久,鞭炮声就响了,此起彼伏,互相比较时长和音量大小。
仿佛只要放的鞭炮时间是全村最长的,来年就能发大财,全家兴旺。
陈子轻喊梁津川放鞭炮。
这鞭炮是一婶挑的,陈子轻拆开包装把鞭炮拎出来才发现很长一条,他只能找了根棍子把鞭炮缠上去。
陈子轻把棍子塞给梁津川:“你拿着,我去厨房拿火柴。”
梁津川握住棍子挑起来,缠在场面的鞭炮很快就被刮进屋檐下的风雪打湿。
“我来了!”陈子轻擦火柴去点鞭炮。
风大雪大,几次都点不着。
陈子轻把手送到左边哈气,他正要再一次尝试,梁津川骂他蠢。
“过年不能骂人。”陈子轻认真地说。
梁津川破天荒地幼稚了一回:“我就骂,怎么了。”
陈子轻说:“过年骂人会变丑。”
梁津川:“……”
“呲”
陈子轻手中火柴碰上鞭炮的引线。
劈里啪啦声在院子里炸响,陈子轻两根手指堵住耳朵,梁津川还没对他说新年快乐呢。
等鞭炮放完,他必须要暗示一下子。不能因为注定失败就不努力。
鞭炮放完了,新的一年了,陈子轻背对风雪蹲在轮椅前,仰望十七岁的少年:“津川,你没祝我新年快乐,是不是要到初一才祝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