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2/2)

陈子轻默默地想要把手拿回来,突有一股力道箍住他手肘。他被半掀半拎了起来。

梁津川转着轮椅朝小屋方向去,陈子轻跟上来,推着他说:“你手劲好大呀。”

说手劲,听的人却面色发冷,下腹一绷。

不知想成是什么好大了。

陈子轻把梁津川推回了小屋就去堂屋瘫坐在火盆前,脸上的雪化成水,犹如他哭出来的眼泪。他的头发软趴趴地贴着头皮,衣裤潮湿,四肢身躯缩成了一团。

托原主的体质,他过了个印象里最冷的年。

陈子轻拿火钳拨了波火盆里的炭火,端去小屋给梁津川用。

以梁津川的热性体质,他不需要炭火,但他腿残了,万一受天气的影响发疼呢。

陈子轻敲敲小屋门,端着火盆进去:“津川,火盆我给你放床边了,窗户不能全关上,得留个小缝,你睡吧,我去厨房把鸡炖上。”

大年初一的第一顿要吃鸡汤面,鸡除夕夜炖,到早上肉跟骨头都分离了,又是习俗。

除了鸡,还有蛋,放一块儿煮。

陈子轻打算再煮点茶叶蛋,没别的原因,纯粹是他嘴馋,他好多蛋呢,都是原主妈妈叫五个闺女凑了一百个送给他的,嫁人的头一年除夕,娘家姐妹都要给这么多蛋。

“你把湿衣服放在床尾,明早能干的。”陈子轻打着哈欠,“灯就不吹了,点到天亮,煤油也差不多烧光了。”

一个红包朝他丢来,他捧住:“梁铮给你的压岁钱,你不要啊?”

梁津川低着头脱上衣外套。

陈子轻说:“那我替你收着。”

他解开袄子的一颗纽扣把手伸进去,顺着温热摸到左边侧口袋,从里面捞出一个红包放在枕巾上面:“这是嫂子给你的,不能不要,你放枕头底下压到十五,图吉利的。”

说完就跑了,到门口不忘把屋门带上。

梁津川在叠脱下来的外套,他手上动作停住,眸光掠向枕巾。

手伸过去,两指捏着那一小块红,拿到眼皮底下。

红包上有淡淡的余温。

梁津川扇自己,扇了七八下,面颊烧痛,唇角轻微破皮,他惩罚完了自己,就该给自己奖励了。

于是他将红包盖住口鼻,深深地呼吸。

高挺的鼻尖抵上去,满腔都是陌生又熟悉,厌恶又吸引他的味道。

……

厨房靠外的大锅热起来,木板钉的锅盖缝里冒出白烟,陈子轻坐在火红的锅洞口暖了暖,他把梁铮包的红包拆开看了,里面是两块八毛钱。

不少了。

这个时候,压岁钱普遍都是五毛,两毛。

肉一块多一斤,梁铮这包的钱,能买两斤肉还找零。

陈子轻将红包封口摁严实,梁铮要是有小孩,他就要还一份,不低于两块八毛的压岁钱。

对他来说,人情世故什么的,比考大学还要累。

初一不出门,初二拜新灵。

新灵就是前一年死了的人,新的灵魂。这天家人摆酒席,亲朋好友跟乡里乡亲都会过来。

去年梁津川的父母和大哥都死了。陈子轻作为梁津川的嫂子,必须由他主持大局,可他不会,他求助二婶,问新灵能不能不办。

二婶叫他办,傻子才不办,以前送出去的礼钱都要收回来。

而且二婶自家也要办,二叔是去年走的。

除了他们,还有一家要办,那家瘫痪多年的人,和二叔一样喝农药走的。

三家都要办新灵。

那不能同一个时间段办,三家商量着,你家早上,我家中午,她家晚上,彻底分散开了。

陈子轻是第一个,办的第一餐。

村里对烧大锅饭有经验的一批人,都带着自家的厨房用具过来帮忙。

稀饭搭汤圆,粉是原主娘家带的,一大桶,用它现做汤圆,包的是加了白糖的芝麻,大圆还糯,陈子轻偷偷在厨房吃了三个。

炒菜是十盘,荤菜四盘,两汤是银耳桂圆汤和红枣莲子汤。

陈子轻一早上忙得脚底都要冒烟,他的屋门是开着的,一伙小孩在里头玩耍,床上躺了几个吃饱喝足睡得憨香的奶娃娃。

昨晚他为了今早办新灵顺利,费心确保不忽略掉哪个环节,他怕自己那皮箱里面的四大珍宝丢了,屋门上锁会被人说有什么东西怕偷啊?连亲戚们都防着,那很有可能把事情搞大,闲言碎语传成鬼样子。

他干脆将箱子搬到了小叔子的屋里。

小叔子的性情不活跃不暖和,他不出去招待亲朋,也不会问皮箱里面是什么?

今儿一看,幸亏他提前把皮箱搬出了屋子,简直是明智之举。